劃破蒼白的黎明天空的是一隻墨黑色的烏鴉，它悄悄地飛進了岩鏡城堡，停落在了一處石屋的窗邊。曼狄克迅速地將烏鴉抓在手中，並熟練地解下綁在烏鴉右腿上的信件。不過與以往不同，烏鴉的左腿上還綁著一個細長的玻璃瓶，大約有食指那麼長。曼狄克小心地取了下來，放在一旁。他看著烏鴉頭上鑲著的紅寶石，用手摸了一下。這次他並沒有將那寶石取下，而是將烏鴉快速地又拋回了空中。烏鴉加速振動著翅膀，向南方飛去了。
    曼狄克拿起那個瓶子，仔細地觀察了一下。裏麵裝著透明的液體，大約有瓶子的三分之二。他輕輕地搖晃了一下，並沒有什麼變化。曼狄克還是將瓶子放在了一邊，拿起桌上的信，開始讀了起來。
    親愛的曼狄克：
    很高興你能把這件消息第一個通知我，而不是父親。他已經老糊塗了，你並不是不知道。你打算從翰桑嘴裏打聽出更多的消息固然是好的。但是切記一定不能讓他看出什麼馬腳。不過我並不認為你能從那些固執的岩鏡野狼那裏得到什麼有價值的消息。
    所以我給你做了最壞的打算。當你什麼也問不出來的時候，你就需要用我給你的東西。我想你已經看到了。那個玻璃瓶中裝的是邁門瑞之水。它可以幫你獲取別人的記憶。用它竊取翰桑的記憶，找到那個湖的位置。我想你應該知道這藥水怎麼用。必要的時候，殺死翰桑。要做的漂亮些，不要讓那些野狼們懷疑到我們。希望你一切順利。事情辦好之後立刻聯係我。
    貝爾黎弗
    曼狄克隨即將信放在蠟燭上銷毀了。他又重新拿起那個瓶子，仔細地看著。原來裏麵裝的是邁門瑞之水。這是巫師們調製的記憶之水，是個既危險又珍貴的東西。不知道哥哥是在什麼地方獲得了這東西。這種水使用起來到也方便。在手指上劃個口子，滴上幾滴水，然後在對方的手指上也劃個口子，將傷口對在一起，便可以獲取對方的記憶了。不過這種藥水的最大缺陷就是，在獲得別人記憶的同時，別人也獲得了你的記憶。解決的唯一辦法便是殺掉對方。當然這種水還有一種奇妙的用途。如果將同一人的傷口相對時，則可以消除那人的記憶。不過這種藥水隻能對一個人使用一次。第二次使用時，藥效會銳減許多，甚至完全失效。
    曼狄克閉著眼睛，思索了一會兒，最終將瓶子藏在了床頭邊。這是曼狄克最後的選擇，他不會輕易地使用它。一旦用它盜取了翰桑的記憶，那就意味著翰桑也知道了曼狄克的秘密。到時候，曼狄克就不得不殺掉翰桑了。對於做事謹慎的曼狄克而言，鬧出如此大的動靜確實不是他想要的。
    曼狄克拿起自己的劍，吹滅燈，徑直走向了操練場。他知道，這個時候，翰桑一定在訓練，也知道他一定是一個人。事情完全在曼狄克的計劃當中。他徑直地走向翰桑，大聲地說著，“小子，讓我見識見識你的力氣有沒有長啊。”說完，他便將劍架在右肩前方，向翰桑衝了過去。翰桑側身躲過了曼狄克的縱劈。
    “你瘋了嗎？”翰桑一頭霧水地看著曼狄克。
    “沒有，隻是見過英主兵營裏那些驍勇的戰士之後，覺得你這個沃夫一族，他們的首領，應該比他們更加厲害才是吧。”曼狄克停了下來說道。
    “沃夫一族是不可戰勝的。”翰桑衝著曼狄克，輕蔑地說道。
    “是的，隻有你們才能征服那片沒有盡頭的英主森林。不過我聽說你們的統治就要結束了，不是嗎。”曼狄克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
    “呸！你在說什麼麼鬼話。”翰桑說完就舉起寒冰，想向曼狄克揮去。
    “這可不是我一個人說的。那家都在議論著呢。說英主森林裏的一股力量正在凝聚，那是一股足以征服森林的力量。聽說那力量來自於森林裏的一處黑——水——湖。”曼狄克故意拉長著聲音。他也清楚地感覺到翰桑聽到那三個字時的吃驚。
    曼狄克見翰桑遲遲沒有說話，便又說道，“怎麼，您知道那個地方？”
    翰桑發出了幾聲笑聲。這讓曼狄克著實感到奇怪。突然，翰桑舉起劍來，就向曼狄克砍去，曼狄克曲著腿和腰，奮力地抵擋著。幾下之後，翰桑才停了下來。曼狄克咳了兩聲，剛才的笑容早已不見。
    翰桑冰冷地看著曼狄克說道，“你們貝爾家的人，不要想什麼歪主意。想要命的話，趕快給我滾回汀藍去。還有你那不要臉的弟弟，叫他以後老實點。不然我便把他的頭割下來。”
    曼狄克對於翰桑的反應感到意外，直到他不經意間，餘光掃過遠處的一個牆角，斯菲克特正在那裏靜靜地觀看時，他才明白，自己顯然比斯菲克特遲了一步。曼狄克並沒有再繼續徒勞地問下去。斯菲克特也許早就對翰桑說，閉好自己的嘴。
    回到房間的曼狄克，狠狠地將自己的劍摔在了桌子上。隨後，裏韜從外麵走了進來。曼狄克抬頭瞥了一眼裏韜，對他說，“你來幹什麼？”
    “還人。這段時間幸虧有菲爾和和穆，要不然我不知死了多少回來。現在哥哥你也回來了。我就把他倆送回來了。”裏韜笑著說。
    “你最近是不是又招惹翰桑了？”曼狄克這才抬起頭看著裏韜。
    不過裏韜這次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緊張或是害怕。他輕蔑地說道，“隻不過是前幾天調戲了一個侍女罷了。岩鏡的家夥就是小氣，連個侍女都要自己拿來享用。我真是恨透了那個長毛小子了。我一定會除掉他的。”
    “這可不是你應該說的話。要小心點才好。”曼狄克警告道。
    “不說了。菲爾和和穆，你們兩個就在這裏好好跟著哥哥吧。”說完，裏韜便離開了屋子。曼狄克看著裏韜的背影，神情凝重。
    ***
    躺在床上，曼狄克手裏把弄著那瓶記憶之水，確信自己根本不能從翰桑那裏得到什麼消息，唯一的辦法就是用自己手裏的這個東西。但是，這是個危險的行動。他要在竊取翰桑記憶之後，立刻幹掉翰桑。為了避開別人的視線，他需要將翰桑引到一個偏僻的地方，在那裏下手。可是，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翰桑並不屑於與自己說話，更談不上任何的引誘了。
    他腦子裏回想著所有他可以利用的一切。但是他卻並沒有什麼收獲。也許可以從旁人入手，曼狄克閃過一個年頭。他腦海裏首先想到的就是翰桑至愛的人，麗莎。他可以將麗莎綁架到一處偏僻地方，讓翰桑獨自去救她。但是，這樣他就可能不得不送掉兩條性命。而且，據說那個男爵與麗莎成天尋歡作樂。一旦綁架了麗莎，似乎並不會隻有翰桑一個人會注意。
    或許克爾倒是個不錯的人選。克爾以前是翰桑的親信，可以經克爾的嘴，將翰桑引出來。不過他隨即又放棄了這個念頭。先別說克爾最近似乎與翰桑有些隔閡，還有一件事情令曼狄克擔心。克爾似乎與斯菲克特有著密切的聯係。曼狄克注意到克爾最近常與斯菲克特混在一起。他也開始疑心，自己要打聽黑水湖的事情，是不是克爾告訴的斯菲克特。
    直到琳曦這個名字在曼狄克腦子閃過後，他才頓時覺得豁然開朗。最近發生的事情似乎非常有利於曼狄克去利用琳曦。他腦海裏還時不時呈現出琳曦臉上的那一刀傷疤。盡管以前琳曦曾經耍弄過曼狄克，但是如今曼狄克也隻有一搏了。
    事不宜遲，曼狄克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去了琳曦的房間。琳曦此時正在屋子裏修養，傷口早就愈合了，隻是不想讓別人看到她醜陋的樣子。看到曼狄克的到來，琳曦似乎多少有些吃驚。但是從她的表情來看，她還帶著一絲歡喜。因為琳曦知道，她在別人麵前不能痛罵翰桑，但是在曼狄克麵前卻不用顧忌。
    “您來這裏做什麼，奈夫大人？”琳曦表現的很冷淡。
    “來喝杯熱茶，您相信嗎？”曼狄克笑著對琳曦說。琳曦大笑了一聲，用眼神將屋裏的仆人遣了出去。曼狄克也同樣用目光送走了仆人。這一刻他知道，事情或許會成。
    “好了，可以告訴我你來這裏做什麼嗎？”琳曦又問了一遍。
    “隻是關心您一下，夫人。順便看看您的傷口愈合的怎麼樣了。”這句話說到了琳曦的痛處，曼狄克奸佞地看著琳曦一臉尷尬的表情。
    琳曦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疤痕，依舊冰冷地說道，“多謝您的關心。我想我的傷口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哦，是嗎？您心裏的傷口也好的差不多了嗎？”曼狄克看著琳曦，目不轉睛。
    “我，我並不明白大人您的意思。”琳曦迅速地說道。
    曼狄克站起身來，解開自己上衣的口子，用手將領口使勁地往下拉著，將自己的脖子露了出來。琳曦能夠清楚地看到曼狄克頸部的傷疤。琳曦似乎有些惶恐，她沒有說話，平靜地坐在原處。曼狄克說道，“這個傷口已經好了好幾年了。但是心裏的傷口卻還沒好，一直都沒有好。而且最近痛的厲害。”
    “那是你的錯。你不該重回到這個地方，重新扒開你的傷口。”琳曦將頭轉到一邊。
    “你以為我願意違背我的誓言來到這裏嗎。但是那是父親的指令，我不能違抗。但是當我再次見到艾麗珍的時候，我的心有多痛。”曼狄克此時也無法分辨自己是在說謊還是在說真心話。
    “在這裏的一個多月，我真是受夠了那群自恃清高的沃夫人。他們總以為自己是完美無瑕的，對於別人，總是一副鄙視，厭惡的嘴臉。”曼狄克聲音帶著怒氣，逐漸的變大，“我們在他們麵前，永遠隻能恭敬著，蜷縮著。我有時甚至都想，都想殺掉他們。”
    “我也是一樣。”琳曦低著頭，支支吾吾地說著。
    “什麼？親愛的城主夫人，現在你受了這樣的侮辱，葬送了自己的容顏，你還要忍氣吞聲嗎？如果你還這樣，我想你的兩個孩子將來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曼狄克雙手撐在桌子上，低頭衝著琳曦說道。
    “是的，我不能這麼懦弱下去。我明明是為了整個沃夫家族，整個岩鏡。我付出了那麼多，他們卻什麼也沒看見。艾麗珍和凡特對我還好，但是那個繆芙，尤其是那個翰桑，卻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拿我就像街上的老鼠一樣。其實我也不止一次想到要殺掉翰桑。但是，但是我不能這樣做，不能。”琳曦說著，眼淚流了下來。
    “我可以幫你除掉他。”曼狄克小聲但是斬釘截鐵地說道。
    “不，我不能這麼做。”琳曦似乎還保持著一絲冷靜。她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我該說什麼好呢，城主夫人。這樣做並不隻是為了你一個人，想想蘭爾吧。你知道君神曾經有一位君主，在登上國王寶座之後，下令殺掉了他所有的兄弟。當然，他是從同父異母的兄弟開始下手的。凡特也許不會效仿，但是翰桑可就真的難說了。”曼狄克繼續挑撥著琳曦與翰桑之間的關係。
    琳曦不敢想當赫諾死後，翰桑當權的場景。琳曦陷入了沉默。曼狄克湊到琳曦耳旁，小聲地說道，“怎麼樣？”琳曦依舊沒有做聲，但是她卻輕微地點了點頭。曼狄克的嘴角上揚了一下，但卻快速地收回了。琳曦並沒有察覺到。
    “那麼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曼狄克對琳曦說道。琳曦似乎有些不明白，看著曼狄克，沒有做聲。曼狄克繼續說道，“我需要你把翰桑引出來，引到一個偏僻的地方。這樣才不會使你和我招惹上麻煩。”
    “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你為什麼這麼想殺掉翰桑。你不是一直記恨著凡特嗎”琳曦看著曼狄克說道。
    “凡特？是的，我以前是非常恨他。但是現在看到艾麗珍這麼幸福，我似乎有些原諒他了。凡特並沒有什麼錯，他隻是和我一樣，愛上了一個美麗的女子。但是翰桑。”曼狄克又靠著琳曦耳旁說道，“你以為當時是誰告訴艾麗珍和凡特，我喜歡艾麗珍。是誰挑唆著凡特要和我決鬥。又是誰敗壞著我的名聲，讓艾麗珍討厭我。”
    “翰桑。”琳曦小聲地說道。
    曼狄克欣喜地走出了房間。他一整天都在自己的房間裏等候著琳曦的消息。和穆和菲爾則在房間裏陪著曼狄克。兩個人多少感到有些不自在。以前曼狄克似乎整天都在忙碌著，而現在，曼狄克卻悠閑地坐在屋子裏。
    “大人，這個方法行的通嗎？”和穆問道。
    “或許吧。我已經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了。”曼狄克說道。
    “大人為什麼突然想起要幹掉翰桑了。”菲爾不解地問道。
    “最近覺得他比較礙眼罷了。裏韜不是一直念著要幹掉他嗎。我就算幫他這個忙了。”曼狄克笑了一下。和穆和菲爾相互對視了一下。
    “可是大人，上次琳曦不就違約了嗎？您怎麼還能相信她。”菲爾說道。
    “這次有那道傷疤做保證，應該不會錯的。”曼狄克自信的說著，不時摸一摸自己的劍。他又抬起頭對兩個人說，“你們兩個和我一起埋伏著，等時機一到，你我就襲擊他。我要你們把他擊暈，不要取了他的性命。我要親手宰了他。”
    “那個翰桑不會將這件事說出去吧。比如斯菲克特。”和穆問道。
    “哈哈哈。”曼狄克笑起來，說道，“翰桑這個家夥，一向我行我素，自己事情不喜歡別人插手。斯菲克特與他並沒有什麼交集。倒是那個克爾。”
    “大人不必擔心。那個克爾似乎與翰桑已經形同陌路了。”菲爾說道。
    “這樣最好。對了，裏韜最近在做什麼？”曼狄克突然想起來自己的弟弟最近似乎安分了不少，一點動靜都沒有。甚至他都忽略了裏韜的存在。
    “或許是被翰桑給嚇怕了吧，一直躲在房間裏不出來。”和穆說道。
    “那小子，膽小鬼一個，簡直是貝爾家族的羞恥。”曼狄克不屑地說著。
    曼狄克又一次看著自己桌子上的劍，他拔出劍鞘，看著其鋒利的劍刃。曼狄克可真是很久沒有殺人了。他在想自己的身手是不是還是那麼矯健。三個人對付翰桑一個雖然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但是勝算要大的多。更何況他需要先把翰桑打暈，之後他就命令和穆和菲爾離開，然後竊取翰桑的記憶，最後再殺死他。
    正在曼狄克一步步計劃著自己的行動時，門打開了。曼狄克看著站在門口，似乎有些顫抖的琳曦。他問道，“怎麼樣？”
    “明天傍晚，城堡外密林。”琳曦說道。曼狄克露出了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