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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步走下旋轉樓梯，牧零允眼角的餘光落到餐桌上的王梓俊身上。
    察覺到有人靠近，王梓俊放下手上的銀叉，沒有回頭地低問：“藥吃了嗎？”
    牧零允走近他的身後：“嗯！”
    王梓俊回頭瞅著他。
    他的麵色恢複了些許紅潤，穿著他特地為他準備的白色西裝，端正地係著淡粉色的領帶。白色衣飾的襯托中，他的五官精致俊美，幽長的睫毛下，一雙澄澈的雙眸輕輕地眨動。
    手背上的血管浮腫已經消失，隻留下輕微的青淤色。
    他扯動嘴角，不易察覺地輕笑了下。
    牧零允冷不防地抬眸，彼此的目光巧合地撞在了一塊。
    牧零允又將頭低下。
    王梓俊臉上的那些傷痕，好像總是在刻意地提醒著昨晚不堪的一切，讓他的心裏極為難受。
    見他的反應突然有些奇怪，王梓俊立即心切地皺起眉峰問：“怎麼了？又不舒服嗎？”
    牧零允低著頭，搖了搖腦袋。
    王梓俊站起身，走到他麵前停下，突然伸手輕勾起他的下巴。
    牧零允隨著他的動作，目光緩緩從他的身上向上移，直到怔怔地定在他布滿傷痕的臉龐。
    冰藍色的眸光輾轉地在他臉上遊離，王梓俊依然蹙緊眉低聲問：“剛才看還好好的，怎麼眨眼間你的臉色又變得蒼白？”
    牧零允的心“咯噔”一下，神情慌亂地閃爍起來，別過臉，躲開他的手，他有些生硬地回答：“我……我沒事！”
    他討厭和他那麼接近。
    王梓俊收回僵在半空的手，神色又變回晦冷：“既然沒事，那我們就回公司。”
    臨邁開步伐之時，他冷冷地斜睨了牧零允一眼。牧零允還是那個垂著頭的姿勢，似乎不太想看到他的臉啊！
    走到玄關處，一位女傭人悉心地遞過一件厚厚的淺灰色呢絨外套，王梓俊接過並快速穿上後，便吩咐著：“再去拿多一件黑色外套過來。”
    女傭人很快又取來一件厚重質感極好的黑色外套。
    “穿上，外麵很冷！”他將外套拿過來，直接披到牧零允的背上，語氣裏不讓人有一絲反抗的餘地。
    牧零允有些驚慌失措，手指攥緊外套的衣領，低頭將外套默默地穿好。
    “嗤——”他暗暗自嘲了一聲。
    他都對他好到噓寒問暖了，牧零允還仍是一副冷若冰霜，淡漠疏遠的模樣。要是換做別人，他早就狠狠地掐死他了。
    可又不知何時，牧零允無意間成了他的死穴，隻要有什麼風吹草動，他總是第一時間去在意，去心疼，去保護，這真太不像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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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nfost大廈。
    牧零允安靜地跟在王梓俊身後，隨他一同步入他的辦公室。
    女秘書跟著他們的腳步走進來，邊走邊遞上一份文件，恭敬地對王梓俊說：“總經理，這份是有關Shaw集團的資料，還有他們最近準備進行的一個大型建築項目的詳細投資計劃，請您過目。”
    “嗯！”王梓俊垂目接過資料，隨手翻了翻。
    “總經理……”忽然，女秘書驚呼，“您的臉……”
    牧零允的心往下一墜。
    王梓俊沒有理會她的反應，低聲吩咐道：“幫我將今天所有的行程和會麵安排推遲到兩天後。”
    “可是總經理……今天毅天公司的董事長會過來和您見麵，他們馬上就要到了，現在取消的話，恐怕不太妥當。”
    王梓俊將文件丟到桌上，煩躁地捏捏眉心。
    “那好，等他們到這裏的時候就直接安排他們進會議室，我一會就過去。”
    “是，總經理！”
    女秘書退出房間，牧零允靜靜地沉默站在一旁。
    王梓俊瞅著他，諷刺般輕笑：“真該謝謝你，我這副模樣肯定能嚇跑很多客戶。”
    他的聲音冷冷淡淡地回響在偌大的辦公室內。
    牧零允抬頭看他。
    他逆著陽光，絕美俊朗的容貌抹上一層黯淡的陰影，金色的頭發，幽藍的雙眸，沁出令人發寒的冷意。
    牧零允一陣頭皮發麻，皺眉說道：“罪魁禍首應該是你自己才對。”
    如果不是他做出些令人厭惡反感的舉動，他又怎麼會對他拳腳相見呢。
    王梓俊深深地歎息：“算了！我已經把接下來的事情都推遲到兩天後進行，這兩天夠我養傷的了。”
    “現在正過來這裏的客戶怎麼辦？”牧零允不禁擔心起來，畢竟是堂堂一個大集團的總經理，如果一臉鼻青臉腫地去見客，傳出去對他的聲譽肯定會造成一定的影響。如果因為這些傷痕而令到王梓俊的前途名譽受到影響，他也難辭其咎。
    王梓俊眼底有些驚訝，他居然會擔心他了，這算不算是一個好的開始？
    想到這，他的心裏泛起一陣暖意，似乎和牧零允對他難得的關心比起來，帶著傷去見客這件事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牧零允突然抬眼徐徐問道：“我可不可以出去一下？”
    “去哪？”王梓俊心頭一緊，“要去幹什麼？”
    他那種眼神，就像是怕牧零允突然離開他一般，變得慌張起來。
    “買東西。”
    “好……好吧！”即使心裏百般不願意，王梓俊還是答應了。
    牧零允淡淡一笑：“我馬上回來！”
    也沒等王梓俊應聲，他便急匆匆地走出了辦公室。
    他對他笑了……？
    牧零允對他笑了……？！
    一陣巨大的幸福感狂卷而來。
    天啊！有那麼幾秒居然令他甜蜜地一陣暈眩。
    這種感覺好奇怪啊。
    隔了好一會，牧零允疾步開了門走了進來。
    王梓俊臉上一驚一喜。
    驚的是他從不允許誰進入他的辦公室不敲門，喜的是他心驚膽戰地等著的牧零允總算回來了。
    不過，既然是牧零允，那就算了！
    “去哪了？”王梓俊看著牧零允走到他身邊，沉聲問。
    牧零允停在他麵前，頭發有些淩亂，鬢上染著一點濡濕，像剛做完運動一般喘著粗氣。
    “呐！給你！”他從身後拿出一個薄如紙片的東西，麵無表情地遞給他。
    王梓俊望著他手上的東西發怔。
    牧零允纖長的指間捏著一個單薄的淺藍色口罩，包裝上的透明塑料袋表麵折射出一點點小小的微光。
    “給我這個幹什麼？”王梓俊遲疑地接過。
    “遮住你臉上的傷痕，這樣就不會影響你和客戶的會麵。如果他們問起，你可以借機說你生病了。”
    王梓俊好笑地挑眉：“哦？你覺得會有用嗎？”
    雖然這樣問，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拆開包裝，將口罩戴了起來。
    剛剛好，口罩遮到了顴骨上麵，臉上的傷痕完全被遮掩掉。
    “嗯，你可以去鏡子麵前看看。”牧零允點點頭。
    淡藍色的口罩遮蓋住他臉上與生俱來的幽冷淩厲氣息，殺傷力頓時下降了幾度。
    王梓俊狐疑地揚著眉，緩緩地湊近牧零允的臉，藍眸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看，那兩道淩厲的目光，似乎要將他射穿一般。
    牧零允猛然僵住，臉上不經意一陣微紅。
    “你……你在看什麼……”又是這樣被他如此近距離地凝視著，他不禁失措，緊張地想要側過臉去。
    “別動！”王梓俊一聲低喃，捏住牧零允的下巴逼他一定要直視他。
    沒有接下來的動作，他隻是這樣看著牧零允的眼睛，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
    牧零允怔怔地迎著他的目光，木訥輕問：“你到底在看什麼？”
    晶瑩明亮的瞳孔反照著王梓俊的臉容，戴著口罩的他在牧零允的眼裏顯得如此清晰恬靜。
    “你的眼睛就是我最好的鏡子。”王梓俊一抹輕笑，繼而又放開了牧零允。
    牧零允有些茫然失措，嘀咕道：“莫名其妙。”
    這時，秘書在門外喚：“總經理，毅天公司的董事長已經到了會議室了。”
    “走吧！”王梓俊應了一聲，望了望牧零允，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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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張橢圓形會議桌，坐了5個西裝筆挺的人物。
    正對著王梓俊的是毅天公司的董事長常毅天，50來歲左右，一臉正氣凜然，嚴肅拘謹。
    他的左右手邊分別是兩位秘書和一位經理級人物。
    牧零允安靜地站在王梓俊身後。
    “王總經理既然身體欠佳，怎麼不推遲一下這個會議，改天再舉行也不遲嘛！”常毅天客套地笑了笑。
    王梓俊戴著口罩，眼角彎起，禮貌地說道：“常董事長賞臉親自抽空到來，我怎麼敢怠慢！況且這次會議的重要性，您不是不清楚。如果不及早當麵會談的話，到時候如若合作上出現任何的差錯，這個責任我可擔當不起啊。”
    常毅天朗笑出聲：“王總真是年輕有為，處事方法果然謹慎重視，能和你合作是我的榮幸啊。”
    “這次這個重要的項目能和常董事長您公司合作，是我的榮幸才是。”王梓俊隔著口罩說出的話，有些悶音，但是話語間無時無刻不透露著一種威嚴的壓力。
    牧零允安靜地聽完一大堆官場的客套話後，會議正式進行。
    一個多鍾過去。
    會議進行的很順利，談話間不時能聽到大家朗笑歡悅的聲音。
    正午的陽光變得猛烈。
    許久，會議終於結束。
    常毅天對王梓俊握手道別後便徐步離開。
    待會議室的門關上，整個會議室隻剩下王梓俊和牧零允兩個人的時候，王梓俊終於如釋重負地將口罩摘下。
    “呼——！戴著這個真是悶死人了。”他沉吟道，隨手將口罩丟到牧零允手上。
    牧零允接過口罩，溫暖的餘溫散落在他手心裏，他轉身將口罩丟進垃圾桶。
    “我渴了，去幫我倒杯咖啡進來。”王梓俊坐回位子，翹起腿懶洋洋地對他說道。
    自戴上口罩的那段時間裏，他忍著談話過後的一陣陣幹渴，也不敢將口罩摘下然後喝水，生怕被人發現了他臉上的傷痕。
    牧零允皺眉：“你不是說你從來不喝公司的咖啡嗎？”
    “喝不喝是我的事，我現在想喝了，不行嗎？”王梓俊挑釁地朝他笑了笑。
    他還真是一個反複無常的人。
    牧零允在心裏嚴重鄙視完他之後，便乖順地走去幫他衝了一杯咖啡進來。
    瓷杯輕輕放到王梓俊麵前，杯內的棕黑色咖啡因震動而泛起小小的漣漪。
    王梓俊端起咖啡杯，停在嘴邊。
    幾秒後，他一口也沒喝就將它放回桌上，接著故作姿態地長歎道：“對這種劣質咖啡果然還是喝不下口啊。”
    牧零允心裏泛起怒意。
    可惡，又在耍他！！
    王梓俊看著牧零允生氣的模樣，頓時朗笑了起來，好笑地說道：“走吧！去吃點東西，我肚子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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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頓午餐吃得既幸福又愜意。
    從小到大，王梓俊和別人單獨用餐的機會是少之又少，即使是自己的父母，也因為工作的關係而無法時常聚在一起吃飯。
    而這次，和他如此接近地坐著的，麵對著的，是他最鍾意的人。
    一臉可愛秀致的模樣，像女孩子般清澈的大眼睛，文靜淡若的氣質仿佛無時無刻在吸引著他的注意。
    他的眼神，總不時地從盤中的食物移落到牧零允的臉上。
    牧零允不自在地喝著湯，被他火熱的視線望得如坐針氈。
    定了定心緒，他默默地說：“吃飯的時候一直盯著別人看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
    王梓俊微笑著說：“眼睛長我臉上，我愛看誰就看誰。”
    牧零允無奈地低頭不語。
    “和我吃飯開心嗎？”望了牧零允半晌，王梓俊低柔地問起。
    牧零允稍稍一怔，沒有回答，仍靜靜地一口一口地喝著湯。
    等不到牧零允的回應，王梓俊有些失望地抿抿唇，說：“如果坐在你麵前的人是夏亦，那你會怎麼樣？”
    一提到夏亦這兩個字，牧零允的心突地一緊。
    他想也沒想地回答：“我會很開心很開心。”
    王梓俊忽然藍眸一黯，厲聲冷哼：“真坦白！”他放下手中的食具，盯著牧零允冷嗤道，“和我吃飯是委屈了你是不是？”
    牧零允依舊沒有抬眸：“我沒有這樣說過。”
    “那你喜歡和我一起吃飯嗎？”王梓俊又突然聲音一緊，追問。
    “我隻是你的助手，沒有資格說喜歡不喜歡。”仿佛是刻意的，牧零允在說助手這兩個字的時候故意加強了語氣，令王梓俊一下子染起怒意。
    “我現在就給你這個資格，我問你，你喜不喜歡和我一起吃飯？”
    牧零允不耐煩地輕蹙起眉頭，抬頭反問：“有必要那麼在乎我的答案嗎？”
    “有！！”王梓俊認真篤定地低喝。
    牧零允驚訝地怔住。
    他隻是他的助手而已，他吩咐同他一起吃飯他就得照做，這不是一般普通的上司和下屬的關係嗎？為什麼王梓俊那麼執著地想要知道他的答案？而隻是一個如此簡單的問題而已，而自己為什麼會猶豫那麼久還遲遲不敢回答。
    說喜歡嘛，他一點也不覺得，因為和王梓俊相處在一起有種莫名的壓迫感總不停地籠罩著他。說不喜歡嘛，他又怕突然惹惱了王梓俊，到時候王梓俊可能會想出更多辦法來戲弄他和威脅他。
    似乎等得很不耐煩了，王梓俊再次逼問：“喜歡，還是不喜歡？”
    眼見牧零允猶豫得越久，他眼底的希望就越有可能成為泡影，因此他更加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牧零允的答案。
    隻是一點小小的希望……
    牧零允，說你喜歡吧……
    牧零允驀地抬起頭，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兩口氣，仿佛剛剛做出了一個十分艱難的決定一般，他認真地看著王梓俊，毅然地回答了兩個字：“還好！”
    多麼沒有說服力的兩個字，不痛不癢地砸在王梓俊的心口上。
    不像是失望，也沒有開心，王梓俊神情漸漸變得陰冷了。
    “吃完了嗎？”嚐試著去遺忘剛才心裏所期許的事情，王梓俊冷冷地問。
    “嗯！”
    很快地結賬買單之後，牧零允安靜地跟著王梓俊一前一後地走出了餐廳。
    這時候，陽光依舊燦爛無比。
    街上冰冷鑽心的寒風呼嘯而來。
    站在王梓俊身後，還沒病愈的牧零允不由得打了個冷戰，他裹緊了身上的外套。
    雖然走在前麵，但冷風一刮過來，王梓俊還是有意無意地擋到牧零允的身側。一陣陣呼嘯的風撞向他的胸膛，似乎為牧零允擋下了很多寒冷，自己卻偷偷地湧起一股戰栗。
    牧零允絲毫沒有察覺，他默然地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