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冷清地傾進臥室。
    安穩舒適地睡了一夜，牧零允緩緩地睜開眼睛。
    明目的光芒落進他晶瑩的瞳孔裏，他懶懶地眯起眼睛。
    身體不適的症狀好多了，他揉揉睡眼，愜意地翻了個身。
    一翻身，一張放大了N倍的濃鬱臉孔就近在他眼前。
    藍色的瞳眸定定地凝注著他，王梓俊的臉如同雕刻出來的硬玉一般冰冷沉肅。
    他睡在他身旁，見牧零允翻身過來，勾起嘴角語氣放得十分輕柔地說：“你醒了？”
    牧零允嚇得一下子跌落床，睡意一下子煙消雲散，慌慌張張看著他問道：“你……你怎麼會睡在這？”
    “這是我的房間，我為什麼不能睡在這？”王梓俊單手支撐起身體，斜躺在床上，饒有趣味的看著跌坐在床下的牧零允。
    一臉狼狽驚慌的模樣讓他不禁癡癡地笑出了聲。
    一改往常的冷厲陰狠，他笑起來的眼睛，唇角，似乎都有明媚柔和的光芒在跳動。
    牧零允頓時看恍了神。
    王梓俊的顴骨上，唇角上，一塊塊青紫色的淤痕顯目驚心，裂開的唇角上暗紅色的結痂，如同幹涸的血漬，曆曆地停留在他的微笑上。
    牧零允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慌怯地低下頭，身體不安地泛起冰冷的涼意。
    他想起了昨晚。
    昨晚，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終於被那陣電話鈴聲高高懸起，在王梓俊摔下手機的那一刻，鈴聲停止的那一刻，他唯一係緊理智的心弦，也突然隨之崩斷。
    他發狂一般與王梓俊扭打在一塊，不知在他身上打了多少拳，踢了多少下。他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從沒這樣失去心智過。
    此時想起，他仍難以置信昨晚的那個發瘋的人，就是他自己。
    見牧零允怔怔地低著頭，王梓俊迅速收斂起笑容，低聲問道：“你感覺好些了嗎？”
    牧零允驀地回過神：“呃？嗯！好多了！”他點頭如搗蒜，兩頰浮起羞澀的緋紅。
    可愛的模樣盡收入王梓俊的眼底。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夏亦那麼喜歡他了。這家夥，有時候可愛起來真讓人有些愛不釋手，想要衝動地花光一輩子的時間去疼愛他，保護他。
    他抿了抿唇角，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掀開被子站落地。
    牧零允看著他走到他麵前。
    他彎下腰，對牧零允微笑著伸出手。
    陽光燦爛地躍動在他們中間，明堂堂地照耀著。
    王梓俊的手指，纖長優美地伸在半空中，掌心空空的，像在期待著牧零允的手搭上去，然後再緊緊地將它握住。
    牧零允突然覺得，他在做夢。
    王梓俊那般無害友好的笑容，在他麵前真誠地綻放了，卻讓人感覺多麼不真實。
    遲疑了許久。
    牧零允怔怔地，也伸出了手。
    指尖輕輕地觸在王梓俊的掌心中——
    溫暖的感覺清晰地從指尖傳達過來——
    那真實的觸感，不禁令牧零允想起了昨晚的一切一切，仿佛曆曆在目。王梓俊野蠻地強吻，那陌生的氣息，席卷霸占著他全身上下，可怕地讓他心悸怵然。
    在床上，那幾個羞穢的畫麵，一點一滴在他腦海裏湧現出來。
    王梓俊還來不及將他的手握緊，牧零允又將手抽了回去。
    他一怔，抬眼望向牧零允。
    牧零允仰頭看著他，剛才的那種溫暖柔亮的眼神，瞬間被冰冷嫌惡代替。
    繼而，他又刻意挪開身子。
    仿佛兩人好不容易才拉近的距離又被殘酷地隔開。
    王梓俊唇邊的笑意也頓時僵硬，漸漸冰冷。
    他收回手臂，藍眸寒光一閃，啞聲叫道：“起來！”
    牧零允沒有動彈。
    王梓俊輕輕歎息，然後轉身從桌上端來一個棕紅色木盤，俯身遞到他麵前，冷言說道：“從昨天開始就沒怎麼吃東西，先把這碗粥吃了。”
    牧零允呆呆地看著盤上一個精致瓷碗裏白花花的熱粥，碗邊還有一小碟切成塊的油條，一碟榨菜絲。
    他不禁眼波一顫。
    “給我的？”
    王梓俊抿唇不答。
    牧零允接過木盤，怔怔地看著他。
    王梓俊怎麼會知道他早餐喜歡吃這些？
    想到這，肚子卻發出了可愛的咕嚕聲。
    牧零允臉一紅，窘迫地看回王梓俊。
    王梓俊唇邊忍不住逸出笑容，輕聲說道：“餓壞了吧？快起來，趁熱吃。”
    牧零允站起身，將盤子放回桌上，轉身離開。
    “你幹什麼！？”王梓俊驟然一怒，拉住他的手。
    他特意幫他準備的早餐，他居然不領情地將它放回原處。
    “我還沒洗臉刷牙……”牧零允不著痕跡地掙開他的手，淡淡地回應。
    一聽這話，王梓俊的心又安然地落了下來，臉上恢複冷冷地柔和：“去吧！”
    ******
    一個涼意清冷的早晨。
    時間悄悄流逝。
    牧零允坐在床邊，不安困窘地將早餐全部吃下肚。
    王梓俊站在一邊，看著他吃完，才滿意地笑了笑。
    “吃完早餐半個鍾後，再把這些藥吃了。”
    不知從哪裏拿出了一個透明小塑料盒，盒內間開4個小格，幾顆彩色的藥丸分開歸類放在裏麵。
    “這個……”牧零允不知所措地怔了怔，然後遲疑地接過小盒。不禁心裏訝異，一直都冷肅著臉孔，讓人而懼而遠之的王梓俊，居然會對他出奇地好，又幫他準備早餐，又叮囑他吃藥，是中了什麼邪了？
    “退燒不等於病好了，準時吃藥才能痊愈。”王梓俊聲線沒有一絲起伏，眉間卻有掩飾不住的關懷。
    牧零允垂下雙眸，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時，門外響了幾聲敲門的聲音。
    “進來！”
    門開了，還是昨晚那個胖胖的阿姨。她慢步走進來，恭聲對王梓俊說道：“少爺，您的早餐準備好了。”
    王梓俊點點頭，又朝牧零允冷聲道：“吃完藥換完衣服就下去。”說完他便走出房間。
    他走後，牧零允頓時覺得一身輕鬆。
    沒有王梓俊那種與生俱來的淩厲壓抑感流轉在四周，他心情突然一陣好轉。
    “小夥子！”阿姨輕聲喚了喚他。
    牧零允站起身，禮貌地對她笑笑：“怎麼了，阿姨？”
    胖阿姨走近他的身邊，生怕被人聽到什麼般，竊聲說道：“昨晚你和少爺一起過的夜？”
    牧零允一臉茫然。
    “一起睡的覺？”
    他又木訥地搖搖頭，又點點頭。
    昨晚病得模模糊糊，他不確定他是不是和他同睡了一晚，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睡醒的時候，確實是和王梓俊睡在了一塊。
    “睡同一張床？”
    牧零允環望整間房，然後傻傻地反問：“這裏有兩張床嗎？”
    “哎呀！你知道嗎？我服侍少爺這麼久，第一次見他同別人一起過夜，一起睡呢！小夥子，你和我家少爺是什麼關係，怎麼那麼親密啊？”阿姨的聲音像發現什麼寶藏一般驀地提高，突然又怕被外麵的傭人聽到，特意再壓低了音量，“昨晚少爺真和你睡一塊了？”
    “我不知道啊，阿姨！”牧零允被他問得有些窘迫，“我記不清了。”
    阿姨咯咯地笑出了聲，拍著牧零允的肩膀說道：“沒關係，小夥子。我家少爺人很好的，雖然脾氣古怪了一點，但是對我們這些下人嘴上冷冰冰，但是卻時常偷偷幫助我們。能和我家少爺做朋友是你的福氣，你可要好好和他做朋友啊！他難得對一個外人那麼放開胸懷，我真替他感到高興。”
    胖阿姨的這些話，似乎還有別的意味含在裏麵，聽得牧零允臉色一陣刹紅。
    牧零允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微怔了下，無奈地點點頭。
    接著，他像想起了什麼一樣，眼睛亮了亮，著急地問她：“阿姨，請問您有沒有見過我的手機？”
    阿姨頓了頓笑容，回應道：“是不是那台摔壞的手機？有啊，昨晚是我收拾的。”
    “那您把手機放哪了？”
    “這個嘛……我想想……哦！好像丟在走廊上的垃圾桶裏了。怎麼了？那手機不是壞了嗎？”
    胖阿姨的話剛一落音，牧零允便失去理智般突然衝了出去，然後不顧髒亂在走廊上的垃圾桶裏翻找了起來。
    圓柱形的白色垃圾桶，裏麵的紙屑垃圾全胡亂地被翻攪出來，滿地都是。
    沒有……沒有……
    他的心隨著翻開一片片紙屑垃圾，也一點點抽痛著。
    如果找得回他的手機卡，或許還能知道昨晚到底是誰打過電話給他，也是唯一一樣，可以讓夏亦和他取得聯係的僅有物。
    終於——
    垃圾桶的最底部，一部被摔得破裂殘舊的手機如同跳動著希望的光芒一般躍入他的視線中。
    他滿心歡喜地將它撿起。
    “哎呀，小夥子，你還找這部爛手機幹什麼呀？”阿姨見剛剛牧零允那麼慌張地跑出來，便奇怪地追出來看。
    牧零允仿佛沒有聽到身旁阿姨的問話。
    他目光熠熠閃動，急忙地將手機電池拆開，從機身裏將手機卡抽了出來。
    太好了！找回手機卡了。
    他激動地握緊這張小小的電話卡，如同珍寶一般生怕他一個不注意，它就會消失。
    “小夥子，小夥子……”胖阿姨好奇地叫喚他。
    “哦！阿……阿姨！”突然從自我激動冥想中恍過神來，他連忙站起身，不好意思地向阿姨彎腰道歉，“不好意思，阿姨，把這裏弄髒了，我現在馬上收拾幹淨。”
    阿姨笑著阻止了他：“不用不用，我來就好！這個……”她指著牧零允的掌心，“是你的寶貝吧？”
    牧零允眼眶盈潤，點點頭：“嗯！如果沒有了它，我怕我愛的人找不到我。”
    “傻孩子，如果兩個人真心相愛，不管到天涯海角，都能夠找到彼此。不靠什麼，靠你們相愛的那份心意就足夠了。”阿姨疼惜地拍拍他的手背，溫柔地笑了笑。
    牧零允更是用力地點了點頭，感激地看著她，哽咽地說道：“謝謝您，阿姨！我知道了，謝謝您！！”
    阿姨笑嗬嗬地擺擺手，招呼著他回房之後，便收拾起了走廊上狼藉髒亂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