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麒麟王舜霆站在大殿之上，手籠在廣袖之內，皺著一雙劍眉。他不過是告假幾天，今日這朝堂之上的人怎麼失了體麵，這聒噪的場麵竟然不顧龍椅上天子越來越暗的臉色，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今日早朝並無大事，天乾帝簡單詢問禮部幾日後北齊來訪事宜，禮部回稟一切按照龍王爺要求安排妥當，既要隆重盡顯天朝威儀，又要得體以示禮節莊重。天乾帝龍顏舒展，“龍王爺辦事，朕放心。”
    “為皇上分憂是臣的本分，這次多虧三皇子協助，不然臣也不會如此妥當。”龍王爺拱手謝禮。
    “此事一完一並賞。”天乾帝看似很是高興，今日不同往日議事的嚴肅，在朝堂之上與一幹大臣話起了家常。天乾帝以嚴厲著稱，朝堂議事從來都是嚴肅緊張，從未有過這樣的輕鬆寬愉。眾大臣一開始也很拘謹，後來左相杜文臣帶頭，氣氛也漸漸熱烈起來，但是文武百官之中總有幾個口拙之人，不知誰從何時起，那熱烈的氣氛竟變的有些詭異。
    麒麟王想到這裏，這詭異的氣氛就是從提到江南的美景開始的。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這江南美景屬蘇杭為最，造化出神奇，鬼斧當有神功之效，五步一詩，十步一畫，當真人間天堂。
    “聽說天朝第一商戶鏡山莊就在杭州吧？”開口問的是右相，當即有嘴快之人答道：“右相所言極是，那鏡山莊就在杭州，鏡山莊為百年經商大戶，朝廷的一大半賦稅就出在鏡山莊，可謂是富可敵國。。。。。。”。
    “真的富可敵國嗎？”右相陡然提高了聲音，朝堂霎時安靜，那個嘴快之人終於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撲通”一聲跪倒，不敢在抬頭看天子。“聽說那鏡山莊的山主是龍王爺的親戚？龍王爺可去過鏡山莊，真如坊間傳言奢華如皇宮，花園內一塊石頭可夠一戶人家一年吃用？”
    龍王爺心中冷笑，這是衝著本王來了，看來承瀲所說的試探起作用了。“姬山主隻是二妹瀿漪的師父而已，至於那鏡山莊本王不曾去過，右相若是好奇，大可走上一遭。”
    “哦。”右相拉長聲音，“那姬山主放蕩不羈、桀驁不馴，最厭惡侯門之人，本相怕是連門都進不了吧。鏡山莊雖為經商大戶，每年上交數以萬計的賦稅，隻是這桀驁不馴的性子對朝廷不敬，不知是仗著誰的臉麵。若是有一日翻了天，那還得了。”
    眾人一驚，這右相言語也太直接，鏡山莊一直是天朝的禁忌，誰都不曾主動提起，今日右相是傻了嗎？天乾帝龍顏波瀾不驚，心裏倒是有些高興，那鏡山莊之於天朝留之為患，去之不得，如蚌中細沙，操磨細肉除之不去。今日倒想聽一下一眾臣子的想法。
    “右相怎出此言？那鏡山莊再富可敵國，不過是一商賈，怎麼翻得了天。”龍王爺心下暗忖，這右相怎麼揪著鏡山莊不放。
    “龍王爺。”，開口的是太子，“翻了天也是仗著別人的臉麵，王爺一向嚴明律己決不縱容此事發生，真不知姬山主的膽子何來。
    這是撕破臉了！
    這太子是指明鏡山莊仗著龍王府的臉麵了。且不說鏡山莊的姬山主與龍王府的龍王爺向來都是相看兩厭。姬山主心高氣傲，因著王府郡主的關係，時常明裏暗裏提示龍王爺龍王府受了鏡山莊的恩惠，龍王爺同是心氣高的人，怎會待見姬山主？這太子哪隻眼睛看出鏡山莊仗了龍王府的臉麵！不過若是將這話傳與姬山主，那個人想來必是心情極差一臉鬱卒。想到這裏龍王爺心情極好，玉顏保持著風華絕代的笑容看著太子，那反擊的話不用自己說，會有人說。
    “太子哥哥的意思是鏡山莊自恃龍王爺的尊位狂妄自大，臣弟愚鈍，那意思是不是龍王爺也自恃恩寵為所欲為了。”九皇子昭傳笑的陰狠絕倫，這等煽風點火之事，他老九還是喜歡做的，況且那鏡山莊裏還有那緋衣的郡主。
    “你————！”太子一滯，玉麵漲紅，剛才的話確實有失分寸了。
    “老九，你太無狀了。”三皇子昭代輕斥，“太子哥哥豈是你隨意猜度的！太子哥哥，老九平日裏莽撞慣了，臣弟會多加管教的。”
    “龍王府內瀿漪是皇上新冊封的驪山公主，端的是溫婉恭容，小郡主風瞳更是得體，哪個也不是嬌寵之人。龍王近親如此，鏡山莊應更是自識體重，怎麼會如太子所言，九皇子你冤枉太子殿下了。”金鼇王爺禹子韌轉到九皇子身邊，九皇子則壓低了聲音：“金鼇王爺是愛上了？”。“九皇子殿下不也愛上了。”
    龍王爺還是保持的風華的笑容，越來越有趣了，不過鏡山莊而已，竟卷諸多人入局，那右相慕容明珠聰慧無比，竟用一鏡山莊試探朝野黨派。看這朝堂之上，右相手扣在太子腕上，那一方的朝臣為太子黨派。另一方三皇子端著端莊的儀態，九皇子與金鼇王爺竊竊私語，定為三皇子黨派。最後一方左相杜文臣手撫著胡須，五皇子昭化、六皇子昭作、八皇子昭仁冷眼旁觀這一切，雖然左相為七皇子外公，但七皇子無意皇位，因著這三位皇子母妃為自己門生之後，所以輔以老五昭化，自成五皇子黨派。三派自有擁戴之人，再看孤身站立的鳳王、麒麟王與自己，倒有點突兀。
    朝堂上不乏口拙之人，也不乏落井下石無事生非之人，皇帝的一句話話家常到最後竟演變成了一場口舌之戰，不管是故意挑起事端，還是煽風點火，還是隔岸觀火，全部加入戰局。各種引經據典，各種妙筆生花，各種慷慨陳詞。好好一莊嚴大殿變成了市井菜場，忘我投入的文物百官全然不顧龍椅上漸聽漸暗的龍顏。
    這就是讓麒麟王爺迷惑的始末。抬眼再看龍椅上已然怒氣的天乾帝，皇帝也正望向自己，嘴唇微動。麒麟王馬上讀懂了皇上的唇語。讓這些人安靜。
    所以那天大殿之外的侍衛真真切切聽到了一聲聲震九霄的“安靜！”，四王自小習武，而麒麟王舜霆自小一身神力，內力也練就的渾厚，今日氣沉丹田的獅吼也讓不諳武功的文臣耳中作響，頭暈目眩的看著一臉怒氣的天乾帝拂袖而去，真真覺察到了失了禮數，衝撞了皇帝威儀。
    散朝後龍王爺坐在回府的馬車上，後麵跟著右相府的軟轎。今日右相不隻想試探朝中黨派，他要的還是府內兩位郡主的兒女情長，隻是隨手的誘餌，真的有人上鉤，一個金枝皇子，一個世襲親王。終日提防，還是卷入帝都醃臢之中。自己如此無用。
    軟轎內的右相看似心情很好，龍王爺你與本相皆是人中龍鳳，本相傷不了你半分，你傷不了本相半毫。從今以後，將你羽翼下的人護得緊些。素手撩開轎簾看著前方龍王府馬車，忽然一藍羽飛鳥滑過轎前飛到馬車窗前，啾啾鳴叫幾聲便入了馬車。
    右相臉色劇變，“懷瑾！你竟然還活著！”右相嘶叫一聲，腦內浮現一青衫人影，手把一管玉簫站在鬼穀最高峰的飛來石吹奏一曲《天機》。
    馬車內的龍王莞爾一笑，華先生本王可按你說的做了，你可別讓本王失望。
    北齊大名府，由於剛下場大雪，六王子蕭鄱陽坐在高高的屋頂上，看著晴天後的雪景。身後立著一錦衣侍衛。
    “南邊有消息了？”六王子手捧著暖爐懶懶問道。
    “回主子，今早來的消息，文相武將不和。”
    “哦，讓本宮猜猜，是右相和龍王爺吧。”
    “主子英明。”
    “那人還算乖順嗎？”
    “乖順的很，主子握著他的七寸，他哪敢有其他的心思。”
    “仔細盯著，那人本性是狼，終究養不熟，本宮用鞭子將他變成狗，等時機成熟還是恢複本性吃掉本宮。”六王子看向南邊，忘不了那雙如狼的眼睛。“還有幾日到天朝？
    “十日便到。”
    “慢了，快馬加鞭五日必達！”本宮等不及見龍王爺了，唯一勝過本宮的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