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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噩夢的啟示
    早晨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落到草坪上,留下一團團斑駁的陰影,各色玫瑰花在園中盡情綻放,像繡在綠絨毯上的錦繡圖案般絢麗多姿。花瓣上、葉片上、草尖上,到處都是在陽光下閃耀著七彩光輝的晶瑩露珠。
    這是多麼使人心曠神怡的清晨景色啊!花園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葉,都向天地展示著它們盎然的生機。然而在雷納德的眼裏,這些往日裏會給他帶來愉快心境的景致此刻卻都披上了一件血紅色的外衣,是他眼前出現的一片迷蒙的紅色霧氣,把它們都染紅了。起初,那是一片淡紅,紅得象漂浮在水中的一朵紅色睡蓮,象在海底的波光中蕩漾的紅色珊瑚,後來,那紅色逐漸加深,變成了浸染著鮮血的盔甲,無情而冷酷。
    雷納德被這紅色嚇得渾身顫抖,須臾,才記起,這是出現在自己夢境中駭人的一幕!
    在夢中,他牽著一匹戰馬,行走在一座樹木參天、荊棘密布的森林中,林中到處都是厚重的殘枝敗葉,密密匝匝的樹冠遮住了陽光,使林中昏暗無比,連對麵的道路都無法看清。
    雷納德不知在密林中跋涉了多久,反正夢中的他已是筋疲力盡,卻還要強自支撐,因為恍惚的,他感到到有個熟悉的聲音在不斷的從密林深處傳過來,那聲音微弱而焦急,就像落入羅網的小獸絕望的哀嚎。
    起初,他隻聽得清不多的幾個字眼:“救救我!救救我!”
    後來,那聲音隨著距離的臨近,越發清晰,他分辨出那聲音就是來自於自己正前方的位置。此刻,那聲音似乎越發淒厲起來,仿佛正在地獄中遭受火刑折磨的靈魂的切膚之痛,而呼喚的內容,也完整得足以使他弄清全部含義:
    “救救我!凱文!你在哪裏?快來救我!快來救我!”
    雖然那聲音呼喚的是另一個名字,可是在雷納德夢中的意識裏,那就是他的名字。
    雷納德疲憊的精神在這聲音的刺激下,再次被鼓舞起來。他把手中的佩劍插到地上,想借助佩劍的力量站起來,但最終還是由於體力不支而摔倒在一棵野藤盤繞的大樹旁。
    他的眼睛沉重的閉上,一瞬間,隻覺得天地都在不停的旋轉。
    他的戰馬用前蹄輕輕碰了碰他的盾牌,似乎是在催促他起身似的。
    他張開眼,用盡全身的力量再次抓住劍柄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跟著戰馬一起向密林的更深處走去。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輕飄飄的,就像踩上了一朵白雲一樣輕鬆起來。他驚訝地低頭,發現自己的戰馬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生出了雙翼,帶著他飛躍過黑暗恐怖的密林,來到了一座雲霧繚繞的山穀之中。
    山穀中飄蕩著乳白色的霧氣,一團團、一簇簇的從山穀的入口汩汩流出,就像一條濃霧彙成的河流。
    若是在現實生活中見到這樣的情景,恐怕再大膽的人物也會被這詭異的霧氣嚇得望而卻步,但是夢境與現實最大的不同就是,即便能夠在夢境中感覺到萬分恐懼,卻仍然阻止不了自己踏足其中的腳步。
    雷納德越向濃霧的山穀深處走,就越感到一陣陣陰森可怖的寒氣撲麵而來。不知什麼時候,響在耳邊的淒厲呼救聲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好像他正順著山穀進入死神的宮殿。
    這是一條筆直的道路,雖然漫長,卻絲毫沒有崎嶇難行之感。
    雷納德如同在雲霧中穿行似的,腳步輕快地來到了深藏在山穀中的一座玫瑰園中。
    與其說是玫瑰園,倒不如說是一座玫瑰山穀。因為整座山穀裏都鋪滿了玫瑰花,是那種嬌豔得如夏日的朝陽,燦爛得如天邊的晚霞的火紅色玫瑰花,它們在山穀中肆無忌憚的盛放著,紅色的花朵把山穀中飄蕩的霧氣都染紅了。
    可是玫瑰花的紅色沒有維持多久,便突然像被抽幹了血液的亡靈似的,失去了原先耀眼的紅色,隻見那些原本比紅寶石還鮮豔,比春日的新芽還嬌嫩的花瓣在眨眼間就蒙上了一層冰冷的雪色,好象被冰雪女王施了魔法般全都凝結成冰了。
    難道就是它們在呼救嗎?雷納德不顧迎麵撲來的寒氣襲遍全身、侵入骨髓,縱馬向前,在玫瑰園中盤桓良久,尋找著那令他揪心不已的呼聲。
    當戰馬載著他跑進玫瑰山穀中心的時候,他終於看到有個白色的背影正立在一簇即將凋謝的玫瑰花前。那個背影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他隻要發現了,就會忍不住要奔過去擁抱。但是奇怪的是,那白色的背影卻始終不肯讓他靠近,每當他就要伸手抓住那白色的衣襟了,那背影就會像被風吹拂的霧氣般,又飄到了離他更遠的地方。
    不行!我一定要抓住他,隻有抓住了他,他才能獲得救贖!雷納德在心裏對自己說。可是,他為什麼總是飄忽不定,不許我靠近呢?難道他不想被我救贖嗎?不會的!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又何苦在這寒冷的地方苦苦的守候,癡癡的呼喚呢?他肯定是已在這座玫瑰築成的煉獄中忍受了很長時間的苦難,才得到了喚醒我的機會!
    那麼,我要怎麼做才能靠近他呢?夢中的雷納德兀自苦惱的思索著。
    忽然,他想起剛才在山穀外聽到的那個名字——凱文——那是對他的呼喚——如果是這樣的話,是不是意味著他必須叫出那白色背影的名字,才有可能和他重逢呢?
    不管怎樣,試試也好!雷納德在夢裏迷迷糊糊的挖掘著自己的記憶,希望從中找到能和凱文對應的名字。當然,他首先想起的就是維卡,但當他用這個名字向那白色背影喊了幾聲之後,卻不見對方有絲毫反應,顯然這個名字並不屬於他。真是咄咄怪事,他和維卡如此的相像,竟然不是一個人!
    他到底是誰?雷納德像翻動一箱塵封已久的老古玩似的翻動著自己的記憶,許許多多莫米奇妙的名字像潘多拉魔盒中的精靈般噴湧而出,把他的腦海攪成了一團亂麻,就在他不勝其擾,要把記憶之盒重新關閉起來的時候,一個名字像劃破烏雲的閃電般從心上閃過!
    雷納德興奮異常的撲向那白色的背影,大聲喊道“尤恩!我回來了!尤恩,你的凱文回來了!”
    伴隨著他的喊聲,整個玫瑰穀竟然如同遭受了地震般全都震動起來,甚至連緩慢流動著的濃霧也都跟著晃動起來,那些失去色澤的玫瑰花也在一霎那被震碎,如雨的花瓣騰空飛舞,在花的根部,大地裂開了無數縫隙,從縫隙中湧出了像泉水一樣湍急的紅色液體。這些濃稠的夾雜著強烈血腥味道的紅色液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淹沒了山穀,從中生騰出的霧氣也變成了可怕地殷紅色。
    然而就在這紅色的激流中,卻有一條白色的身影徐徐飄到了雷納德的身邊,他像一朵綻放在鮮血中的白玫瑰,雖然腳下血汙橫流,身上的白衣卻依然潔白勝雪,纖塵不染。
    慢慢地,他的形態在紅色的河流中變得清晰可見,清晰到雷納德可以看到他如水的雙瞳、如雲的鬢發、如雪的容顏。
    果然是他!果然是自己為之日思夜想、輾轉反側的那個人!雷納德激動萬分的走上前去,一把攥住了那雙柔軟得如同幼鳥羽毛的手,它們是那樣的冰涼,好像是才從寒潭中撈起的兩尾銀魚。可是有什麼關係呢?就算他已是一尊冰雪的雕像,就算他比冰山還要寒冷,他也不願再鬆開手,不願再與他失之交臂。他要擁他入懷,他要用自己沸騰的熱血,去溫暖他凍結的愛的靈魂。
    似乎是經曆了千年的等待,雷納德的心於狂喜中又摻雜著無盡的辛酸和痛苦,他為再次見到愛人而狂喜,他為自己的苦苦尋覓而辛酸,他又為愛人遭受的折磨而痛苦。在見到愛人的那一刻起,他就決定,不管付出何種代價,也要把愛人從無邊的苦海中搭救出來。
    “尤恩!我的好尤恩,我最愛的愛人,我絕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我要帶你離開這裏,永遠永遠的離開這個可怕地地方!”
    “為什麼現在才來?”尤恩的語調很古怪,像是發自心底的哀歎,“太晚了!太晚了!凱文,他們已經刺瞎了我的雙眼!”尤恩說著,如水的雙瞳中果然淌下了鮮紅的血水,“他們已經割掉了我的舌頭!”尤恩又說,口中也湧出了鮮血,“他們已經砍斷了我的手腳,”說完,他的手和腳也如被狂風摧折的嫩枝般耷拉下來,“他們已經玷汙了我的身體!”
    尤恩雪白的長袍下緩慢的浸出一道道鮮紅的血線,那血線縱橫交錯,很快便如一張大網般縛住了他柔弱單薄的身體。
    “尤恩,他們是誰?他們是誰?”雷納德如同被激怒的戰神一樣怒發衝冠,他緊緊摟住已經化成血人的尤恩,悲痛欲絕的連連追問著。他要找到那些人,他要親手殺了他們!
    “太晚了,凱文!他們已經割下了——我的頭顱!”
    雷納德是哭著從那個噩夢中醒來的,他渾身冒著冷汗,胸口上像壓了塊巨石般喘不過氣來,隱隱的,還有絲絲縷縷的疼痛縈繞其間,就像有隻無形的手正在費力的向外拉扯他的心髒。
    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幾天,可是夢中血腥無比的場麵依然不時的從他的記憶中跳出來,給他的精神以瀕死的打擊。
    他的眼前也時常浮現出尤恩捧著自己的頭顱,向他哀哀傾訴的景象。每到這個時候,他就覺得自己的心被撕裂成了無數的碎片,每一塊碎片上都寫著“痛悔”!
    這個夢到底寓意何在呢?雷納德無從知曉,不過,他卻有個奇怪的感覺,那就是:尤恩和維卡分明是同一個人。
    客觀的說,雷納德並不是一個從小就離經叛道的人,恰恰相反,少年時期的他不僅品學兼優,而且敦厚有禮,是被所有家族成員寄予厚望的可塑之才,他的祖母更認定他是位前途遠大的繼承人。為此他也受到了非常嚴苛的教育,而他本人,在文化和宗教方麵,尤其用心,他對宗教的虔誠程度甚至讓大家以為,他將來很可能會成為一位受人尊敬的大主教。
    他每天都會準時去家族的禮拜堂進行祈禱,還和當時的教堂牧師成了無話不談的忘年交。在他對人類的靈魂世界產生了最初興趣的時候,他就曾和牧師在此問題上有過深刻的交流。他不否認靈魂的存在,但他又認為靈魂存在與否的關鍵不在於人的精神是不是強大,而在於人活著的時候對自己精神的培養。
    雷納德認為,精神就像所有可以生長的東西一樣,是需要不斷的精心嗬護,才會長成參天大樹,才會賦予肉體強大無比的力量。在生時全神貫注的滋養精神,在死後,精神才會脫離肉體的束縛得到更高層次的升華。
    假如說那時的雷納德對靈魂的理解還是比較片麵的話,那麼在他成年之後,特別是當他第一次的在夢裏開啟了和尤恩相愛記錄的時候,他便對靈魂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他發現,隻要擁有巨大的情感力量,便可以喚醒潛藏於內心深處,為自己所不知曉的靈魂原動力,這種原動力能把很久以前,或者很久以後的事情運用精神方法昭示給他。
    就比如在夢到尤恩之前,他從未對這個少年有過什麼印象,可在夢到他之後,他卻覺得他們是相識相愛了很久的一對情人,這種感覺在他遇到維卡之後,變得格外強烈。雖然睡著時,他能分得清尤恩和維卡,但是夢醒時分,維卡和尤恩就會重疊在一起,尤恩的受難,便是維卡的受難,尤恩的哀泣,便是維卡的哀泣,是尤恩的靈魂,是他的精神力量,在維卡身上複活了!
    雷納德相信,是尤恩對他無盡的愛,凝聚成了勢不可擋的精神力量,並找到了同樣愛他至深的維卡,讓維卡的身體收留了他的精神,或許隻有這樣,他們的愛情才能得到最後的救贖。
    如今這個血腥的夢,使雷納德更加強烈的意識到,那綿綿不絕的跨越了幾個世紀愛人靈魂,正在經受著殘酷的磨難,而他要做的,就是披荊斬棘,不顧一切的去搭救他的靈魂。
    既然維卡就是尤恩,那麼,是否用愛就能挽救維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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