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齋普爾的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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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齋普爾的王
    雷納德不敢保證這個噩夢給予他的啟示就在於此,因為自從和維卡相識之後,圍繞在兩人愛的關係上的問題似乎並不是如何相伴終生,而是——必須分手才好!就像雷納德自己說的那樣:分手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然而,分手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嗎?對於兩個相愛至深的人來說,分手簡直就是宣判了他們的死刑。
    雷納德不想放棄,放棄珍愛是懦夫的表現!我絕不做懦夫!雷納德麵對著滿園盛放的玫瑰,暗暗重複著自己的誓言:我不會忘記,我對自己、對維卡、對上帝、對眾神、說過無數次的那句話:我愛維卡,我要用我的全部身心去愛他,要用我的全部力量去保護他。
    每個人都是如此,在有些方麵,他可能總會猶豫不決,而在另一些方麵,他卻極其固執。如果說在做那個夢之前,雷納德還在考慮如何平衡自己與薩琳娜和維卡三人之間的關係的話,那麼做完那個夢之後,雷納德的信念反倒更堅定了!他在夢醒之後,就做出了一個永不後悔的決定: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要和維卡在一起,絕不退縮!至於我們的愛會受到什麼樣的阻礙,遭到什麼樣的打擊,都不重要!我已做好一切準備,去頑強的清除我們愛情道路上所有的障礙!
    我絕不會讓夢中的悲劇再次發生!
    維卡飛奔過通向玫瑰園的遊廊,在大門前停住腳步。
    他看到幾名仆人抬著一具冰冷的屍體從玫瑰園裏走出來。他的父親沙伊德垂頭跟在後麵,臉上布滿陰雲。緊隨其後的,是雷納德、警察局的法醫和兩名警官。
    維卡攔住那幾個抬屍首的仆人,手微微顫抖著掀開遮蓋在屍體頭上的白色床單看了一眼:沒錯!母親說的是真的,穆恩叔叔真的死了!
    維卡呆若木雞的望著屍體被仆人們抬出庭院。按照土邦主府的規矩,死去的家族中人將暫時被安排都府後的家族祭祀室裏停放,然後再擇日安葬。
    雷納德讓法醫和那兩名警官先隨沙伊德回鏡廳,他則等到他們的身影全都消失了,才走近維卡,低聲安慰道:“不要太難過了,維卡,也許死亡對於他才是真正的解脫。”
    “可是——可是雷納德,我昨天還和他聊天來著,他那時可是一點也沒有自殺的跡象啊!為什麼僅僅過了一個晚上,他就——自殺了?你不覺得這很不合道理嗎?無緣無故的,他為什麼要自殺呢?”
    一種不祥的預感令維卡不敢再想下去,他拉著雷納德的胳膊哀求道:“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穆恩叔叔的事情,雷納德。我要把昨天我們的談話內容都告訴你,聽了之後,你就不會相信他會自殺了。”
    雷納德其實也對穆恩的突然自殺而心存疑惑,此刻聽維卡提出有關於穆恩自殺前的事情要和他談,不禁心有所動,正想答應,卻見土邦主府的管家沿著遊廊出現在視野中,他在離兩人不遠的地方站住,恭敬地說道:“少爺,萊賽斯特大人,老爺請你們到他的房間裏去,他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們談。”
    “我知道了,我們馬上就去。”維卡不情願的應了一聲,“你能不能轉告我父親,我隻和萊賽斯特大人——”
    他的後半句話被雷納德用眼神製止住了,雷納德扶住他的後背,輕輕推了推他,暗示他順從沙伊德的吩咐。維卡雖不明所以,但還是按照雷納德的意思,和他一起走進了父親的房間。
    沙伊德的房間在鏡廳右側的走廊盡頭,是土邦主府最寬敞明亮的住所之一。盡管沙伊德的財富堆積如山,但他的房間卻沒有外人想象中的奢華氣象,倒是洋溢著一種清新動人的田園之風。整套房間的主色調是綠色,目之所及,到處是深淺相宜,濃淡相間的綠色,卻因為錯落有致,層次分明而不顯得單調乏味。在那綠色之中,又或多或少的點綴著乳白與明黃,給房間裏平添了幾許活潑亮麗的情調。雷納德一見之下,就能感受到沙伊德對於色彩的駕馭能力之高,絕非普通的繪畫愛好者所能相比。
    可是令他奇怪的是,這樣一位顯然有著高超的繪畫技巧的人,他的房間裏卻找不到一副畫作的蹤影,這真是太反常了。
    他們進去的時候,沙伊德正站在房間與陽台相通的拱門旁,凝視著外麵臨窗搖曳的菩提樹的巨大樹冠出神。他的神情黯淡,似乎心中藏滿了無盡的煩惱。
    聽到有人進門的聲音,他連忙收回思緒,恢複了平素近乎於無情的神色。他對雷納德微微點了點頭,說道:“萊賽斯特大人,請坐。”
    隨後,他又轉向維卡,用不容商量的口氣對他說:“維卡,你的母親正在她的房間裏等你。她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你趕快去吧!”
    維卡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雷納德,擔心自己出去之後,他們兩人會因為話不投機而爭吵。
    沙伊德見他還不離開,臉色便沉了下去,催促道:“還不快去?要是你有什麼話想對萊賽斯特大人說,就等我們談完之後再來找他吧!”
    這句話的意思更加明顯:他和雷納德之間的談話,不需要別人旁聽。
    維卡聽出了父親話中的驅趕之意,麵露不悅的磨蹭著,倒是雷納德柔聲勸道:“快去吧,維卡,不要讓你母親等得太久,我和土邦主談完事情之後,就去找你!”
    等維卡一步三回頭的走出門去,沙伊德才從拱門旁走回自己的主位,這是一張舒適的臥榻,沉香木雕花,鋪著淡綠色鑲有金色飾文的繡花軟墊,臥榻前麵左右各有一盞半人高的青銅鎏金燭台,燭台的柱頭上,各雕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雄獅,雖然不大,但雕工精細,連雄獅頸上的獅鬃都根根分明。雄獅的眼睛是由兩顆綠寶石鑲嵌而成的,在窗外的陽光反射下,閃爍著幽幽的綠色光芒。
    沙伊德坐到臥榻上,再次伸手指著近旁一個湖綠色圓凳說道:“請坐,萊賽斯特大人。”
    雷納德依言坐到圓凳上,透過擺放在圓凳和臥榻之間的一盆蓮花觀察著沙伊德,從這個角度,正好能夠看到沙伊德的斜側麵。那是一張棱角分明,雖說有些蒼老,但仍能依稀辨認出青年時期英姿勃勃痕跡的男人臉龐。他的身上穿著一件墨綠色絲麻長袍,兩隻手腕各佩戴著一隻碧綠晶瑩的玉鐲,腰間的金色腰帶上繡滿了菩提葉圖案。這樣的裝束,配上他不苟言笑的表情,處處彰顯著他身為土邦主府主人的高貴和榮耀。
    看到沙伊德高高在上的氣勢,雷納德禁不住聯想起了他在齋普爾所擁有的一切特權。
    毫不誇張的說,沙伊德就是齋普爾的王。
    在赴任之前,雷納德的長官就對他提出過忠告:“齋普爾作為曆史悠久、文化根基深厚的印度北方重鎮,具有著極為複雜的環境。在這些環境因素中,最重要的就是它的社會階層,由於印度目前還流行著嚴格的種姓製度,所以它的社會等級也是相當分明的。關於這一點,我想你在來印度之前就是有所了解的。
    “現在我要向你說的重點是——誰是齋普爾真正的統治者。要是你認為我們的女王陛下已經在實際上掌握了領導權的話,那你就是大錯特錯了!那些平民百姓,他們並不了解和他們遠隔萬裏的女王陛下,他們願意臣服的,是那些很久以來就生活在他們身邊的,保有舊時特權的王公們!在這些百姓眼裏,王公們生來就比普通人高貴,而王公們的權利也是他們應該享有的。所以,要想從真正意義上管理好齋普爾,就一定要先和齋普爾的統治者打好交道。”
    “據我所知,印度的大多數舊有王公貴族,都與我們保持著良好的關係,我想,和他們打好交道並不是一件難事。”
    “你知道為什麼我會推薦你繼任齋普爾市警察局長嗎?因為在你身上,有一種我最欣賞的精神——自信!不過鑒於你的資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自信無疑是件好東西,不過,不了解情況的盲目自信就不是自信,而是自負了!自負會給你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你是個聰明人,雷納德——你一定會知道的。”
    “我不明白,長官!他們既然已經對我們表示了友好和臣服之心,我們還有必要花費心思去和他們打交道嗎?”雷納德怕上司誤解自己的意思,忙解釋道:“我是說,自由自在的交往不是更切合實際嗎?”
    “我親愛的雷納德,自由自在的藝術創作是會創造出傳世珍品的,但自由自在的政治隻會讓天下大亂!千萬不要以藝術家的任性態度去處理政治上的問題!那樣的後果,隻會令你難以收拾!”
    流言蜚語是增加想象力的強心劑,而深入現實才是接觸真相唯一有效的手段。因此,雷納德雖然接受了長官的忠告,卻還是希望通過自己的實踐去驗證長官的話是否正確。在他的血液裏,流淌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冒險精神,這種精神驅使著他不斷地探索著不為自己所知的各種領域的事情,在給他帶來無窮煩惱的同時,也給他帶來了充實而活躍的精神快感。
    在滿懷信心的抵達齋普爾之後,雷納德才真正體會出了長官那些話的涵義。
    齋普爾的確是一座堡壘型的城市,每一次,當他以為自己已經完全融入其中的時候,都會有人在不知不覺中提醒他:嘿!少得意!你不屬於我們!你是外族人!你是侵略者!你是我們內心永遠不能接受的那群人中的一名!這種提醒是潛在的,不露聲色的,也是不言而喻的。就好像他們之間總隔著一道看不見的帷幕似的,始終難以摸清彼此的心意。
    特別是沙伊德,這位齋普爾名符其實的王。或許是天性使然,或許是家族血統的影響,沙伊德無論麵對誰,永遠都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氣勢。他的言語從來不多,行動更是很少,有時候,整座土邦主府很長時間也見不到他的蹤影,可是即便如此,他的精神也如難以消散的雲霧一般,時刻都能影響到府中每個人的生活和心情。
    雷納德在第一次踏進這座宏偉壯觀的府邸的時候,就感受到了沙伊德身上那種難以抗拒的影響力。他覺得沙伊德似乎總是在以一種旁觀者的姿態觀察著府中的人和事,他對包括雷納德在內的殖民者,也采取同樣地態度:永遠保持著若即若離、若遠若近的距離。你看不到他對誰更友好,也看不到他對誰有厭惡之感,正是這種似有似無的居高臨下的姿態,使他能夠平靜的和周圍保持著穩定的關係。
    但是今天,,沙伊德好像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再也無法保持平日的風度了。
    雷納德注意到,他的搭在臥榻邊上的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像捏著根畫筆似的在臥榻的軟墊上劃動著,目光陰鬱,似乎正在躊躇著怎樣開口和他交談。
    “您對穆恩的死有什麼看法嗎?”雷納德把視線從沙伊德的右手上移開,落到他的臉上,沉靜的問道。
    沙伊德的右手倏然停住,他很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控製住自己略感悸動的心情,說道“維卡把軟禁在花園裏的這個男人的真實身份和他的經曆全告訴你了?”
    “是的!”雷納德認為在這件事上,他無需隱瞞什麼,“他說過。”
    “既然如此,我也就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沙伊德下定決心似的很快說道:“穆恩沒有瘋,所以——他不可能因癲狂發作而自殺!雖然法醫在案發現場沒發現什麼他殺的蛛絲馬跡,但我可以肯定,穆恩一定是被人殺害的!”
    “那麼,您要我怎麼做?”雷納德認真地望著沙伊德,“這樁案子若是以自殺定案的話,會很快結束!這難道不是您所希望的嗎?”
    “當然不是!我希望穆恩少說話,可我不希望他死!我已經做錯了一件事,我不想再錯下去了!”
    沙伊德忽然記起很久之前發生過了那件事情,痛苦使他的神情變得哀痛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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