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前情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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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直到淩晨時分,維卡才依依不舍的離開雷納德的辦公室,並且和他約好,兩天之後的晚上再在萊拉家的小屋見麵。雷納德和維卡吻別之後,看著他輕悄悄地越過窗戶,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之中,然後才躺到沙發裏,回味著剛才快樂的相聚,唇邊慢慢浮現出陶醉的微笑。
    可過了一會兒,他又想起了這幾天一直使他憂心忡忡地那件棘手事,笑容突然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心煩意亂的煩惱。
    那件棘手事就是,他還沒找到什麼合適的借口來向薩琳娜解釋關於那對耳環的誤會。
    祖上留下的那些珠寶,雷納德在此之前並未真正關心過,但是那天,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在考慮為薩琳娜準備結婚一周年禮物的時候,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它們。
    那些珠寶是雷納德從倫敦帶到印度的一部分,都是美輪美奐的珍品,它們就像一顆顆精靈的小心髒一樣,在首飾箱裏靜靜地躺著,一旦被外界的光芒刺醒,便幻化成精靈複蘇的靈魂,華光四射。
    雷納德最初看中的是那顆藍寶石,他覺得高貴而略帶憂鬱的藍寶石最符合薩琳娜的性格。可是,在他翻動珠寶箱,想把藍寶石拿出來的時候,視線卻莫名奇妙的被隱藏在藍寶石下的一塊錫蘭月光石吸引住了。那通體乳白色,散射著宛如月亮光輝的寶石就像一柄開啟他心扉的鑰匙,頓時就把他的心鎖擰開了。
    雷納德把那塊月光石小心地捧在手心裏,無限愛憐的審視著,腦海中不知不覺竟浮現出維卡美妙動人的婆羅多舞姿。對啦!婆羅多舞,不正是月亮之舞嗎?雷納德心中一動,想到倘若自己將這月光石佩戴在維卡身上的話,一定會令維卡的舞姿更加優美!雷納德甚至驕傲的認為,也隻有他的維卡才配得上如此晶瑩剔透、美不勝收的寶物。雷納德想象著維卡戴著月光石的飾品,在月光下翩翩起舞的風姿,禁不住心馳神往。他決定,一定要把這月光石作為禮物送給維卡。
    幸運的是,雷納德在接下來的翻找過程中,又從箱子底部找到了另一顆月光石和兩顆石榴石貓眼。他幾乎沒做遲疑,就把四顆寶石收了起來,等待約會的時候,送給維卡做一對耳環。他之所以沒有把耳環做好再送給維卡,也是擔心珠寶店賓客來往,人多眼雜,會有人見過這對耳環;再者,進出“齋普爾玫瑰”的也大多是城中的頭麵人物,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萬一有人見到他打造的耳環,戴到了維卡的耳朵上,少不得會為他們惹來些不必要的是非,成為充實某些無所事事之人茶餘飯後的消遣談資,那樣的話,無疑會給他和維卡的交往帶來不便。
    可是,生性調皮的維卡在把耳環打造好之後,卻又生出新花樣,非要雷納德在放耳環的首飾盒裏壓上一張表達愛意的便箋不可。而雷納德不知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還是拗不過維卡的軟磨硬泡,反正他是同意了。兩人定好,雷納德寫好便箋後,連同耳環一起從給維卡。
    而讓雷納德萬萬沒有料到的是,被他好好藏起來的首飾盒居然被薩琳娜發現了。
    這個誤會該怎麼解釋才好呢?雷納德真是一籌莫展。
    雨季的夜晚,繁星也變得溫潤如玉。
    薩琳娜身著淡紫色的蕾絲睡袍,披散著那頭希臘女神般的金色長發,嫋嫋婷婷的走到雷納德麵前,她臉上的嫵媚滿含了誘惑,卻給正躺在床上翻看文件的雷納德帶來了極大的不安,他緊緊瞪著薩琳娜,眼神裏盡是警惕之色。
    他的這副表情稍稍對薩琳娜的情緒有些打擊,不過薩琳娜很快就把不快拋到了腦後,她跪倒在床頭,溫柔地俯下身去親吻雷納德,雷納德不明所以的避開妻子紅潤的雙唇,問道:“親愛的,你有什麼事想對我說嗎?”
    薩琳娜好笑而詫異地看著雷納德,,不知自己的丈夫是裝糊塗還是真的不明白她的暗示,便點頭說:“對,我的確……有話要說。”
    雷納德略略鬆了口氣,往床裏躲了躲,坐直身體道:“那好吧,現在你可以說了!”
    “雷納德!”薩琳娜委屈的從床頭站起來,“你對我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對你的下屬分配任務。”
    “喔,對不起,親愛的。”雷納德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自己的鼻尖,把神情盡量放鬆之後說道:“也許是看文件看得太累了,心情還有點緊張——你說有事?那好吧,我們來一起聊聊天,怎麼樣?”
    他說著,友好的抱住薩琳娜的肩膀,盡管他僵硬的動作引起了薩琳娜對他不自然的感情流露的懷疑,但在薩琳娜的內心深處,還是很信任丈夫的。就在她被雷納德摟入懷中的一瞬間,她突然想起了和雷納德初次相識的那些日子。
    那時,芳齡二十歲的薩琳娜為了躲避家中嗜賭成性的父親為她安排的所謂“美滿婚姻”、匆匆忙忙的從倫敦乘坐東方列車去巴黎。她和雷納德就是在餐車上相識的。當時,她正因為發現了父親的追蹤而急於躲回自己的包廂,卻在疾步行走的過程中,不小心打翻了身旁餐桌上客人的紅茶,而這杯紅茶的主人,正是雷納德。
    善於察言觀色的雷納德早從薩琳娜驚慌失措的狼狽表情和她不時回頭觀望父親行蹤的眼神中察覺出了她的困境。
    有些男人就是這樣,他可以很理智的阻止自己去愛一個人,但無法阻止自己不去關心一個人。這些男人仿佛天生就有一種同情弱者的情結,無論看到的那個受難者是誰,隻要對方在他麵前遭遇了困難,不管這困難是大是小,他都會義無反顧的去幫助他們解圍。雷納德便是這樣的男人,薩琳娜的現身雖說純屬巧合,卻在最大程度上給予了雷納德體現這種品性的機會。
    雷納德不僅沒有責怪薩琳娜的莽撞,反而非常關切的詢問她有沒有被茶水燙傷,並且非常體貼的把自己的手帕掏出來遞給薩琳娜,讓她擦拭濺到長裙上的茶漬。薩琳娜回望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父親,情急之下,接過手帕就坐到了雷納德對麵的空位上。
    她故意大聲的對雷納德說道:“請原諒,我遲到了。”
    雷納德先是一愣,繼而猜出,這位衣著得體、品貌端莊的窈窕淑女做出如此失禮的舉動,不過是她急於擺脫危險的聰明伎倆而已。雷納德回頭瞟了餐車門口一眼,果見一位雖然穿戴整齊,卻藏不住眼中乖戾光芒的中年男子正一邊在那裏徘徊,一邊朝薩琳娜張望。
    雷納德微微一笑,對薩琳娜答道:“不必解釋,您來得時間剛好。”
    然後招呼侍者也為薩琳娜送上了一份晚餐。
    等到晚餐結束的時候,兩人已經能像老朋友一樣促膝交談了。雷納德還親自把薩琳娜送回了包廂,結果發現,兩人的包廂居然是相鄰的。這個巧合使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又親近了一層。
    接下來,薩琳娜自作主張與雷納德結成了臨時旅伴,兩人的行程終點也由巴黎改為了伊斯坦布爾。他們在土耳其旅行了將近半個月光景,其間,薩琳娜既了解了雷納德的家境和社會地位,也把自己的身世和自己與父親之間的矛盾和盤托出。
    原來,薩琳娜的父親年輕時曾是一名非常有前途的軍官,與薩琳娜的母親也十分相愛,但是自從薩琳娜的母親死於難產之後,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整日沉迷於賭博之中,難以自拔。他不僅輸掉了全部家產,還欠下了巨額賭債,要不是薩琳娜的姑媽在她一歲的時候就收養了她,並將她帶至巴黎生活,她父親說不定會輸得連她都要賣掉還債。
    幸好薩琳娜的姑媽是位孀居多年的善良女子,她像疼愛自己的親生女兒似的嗬護薩琳娜長大成人,並且盡其所能的將薩琳娜培養成了一位氣質迷人,風姿綽約的大家閨秀。她本想在薩琳娜成年之後親自為她挑選一門合適的婚姻,誰料天有不測風雲,薩琳娜剛滿十八歲,她就因病去世了。好在去世前,她就立下了遺囑,將自己的全部財產都留給了薩琳娜。她這樣做,本意是希望薩琳娜的父親不會因遺產問題而來糾纏薩琳娜,卻沒想到,那筆數額巨大的錢財還是給薩琳娜惹來了麻煩。
    薩琳娜的父親在得到姐姐去世的消息後,立即動身去找薩琳娜,他哄騙年少無知的薩琳娜,讓她以為自己真的改邪歸正了,舉目無親的薩琳娜畢竟麵對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感情的天平很快就傾斜到了父親這一邊,她相信了父親所謂骨肉情深的謊言,不僅幫父親償還了賭債,而且還轉移了一部分財產到父親名下,她心甘情願的跟隨父親返回了倫敦老宅居住。
    然而好景不長,僅過了半年時間,薩琳娜的父親便故態複萌,重陷賭場,他不但不聽從薩琳娜的勸告戒掉賭癮,還自作主張過的替薩琳娜挑選了一位家資巨富的丈夫人選,事實上,他更看重的是對方的財產。可是任憑他百般威逼利誘,薩琳娜就是不願把自己嫁給一個形同槁木的老貴族,父女二人就因此反目成仇。薩琳娜無奈之下,才乘坐東方快車去旅行,不料她的父親得到信息後居然也跟蹤而至,要不是雷納德插手,薩琳娜都不敢想象父親會采取什麼樣的手段迫使自己就範。
    向雷納德講述完自己遭遇的薩琳娜,覺得自己的心情開朗了很多,而始終認真傾聽她說話的雷納德若有所思的凝視車窗外風景的麵容也頗使她心動,就在旅途中,薩琳娜對雷納德的感情便起了微妙的變化。
    兩人返回英國後,並沒有停止交往,雷納德主動把薩琳娜帶進了自己階層的社交圈,使她很快就贏得了眾人的接受與喜愛,也順理成章的成為了雷納德的未婚妻。
    其實,在最初進入雷納德生活的時候,薩琳娜就或多或少的聽到和看到過雷納德的一些與眾不同的古怪言行,兩人訂婚之後,薩琳娜也經常感到雷納德在和自己親昵時總有點不自然,但當時的她太愛雷納德了,全然沒把這些異樣放在心裏,她天真的認為,隻要自己極盡溫柔地展現出女性的魅力,雷納德早晚有一天會改邪歸正的。
    可是最近一段時間,尤其是在參加完土邦主的生日宴會之後,薩琳娜發現雷納德對自己的態度明顯的冷淡了下來,他常借故早出晚歸,有時說加班,有時說巡查,有時又說是和朋友小聚,總之各種各樣在外逗留的理由層出不窮,目的卻好像隻為了一個:盡量避免和她單獨相處。
    這種境況曾一度使薩琳娜暗自傷心不已,她甚至懷疑雷納德是不是已經忘了他們結婚時他在她麵前發過的決不再做那種事的誓言了。可是,她又從未抓住過他重犯錯誤的把柄。她也曾經推測也許自己的情敵就是那個跳婆羅多舞的迷人少年,但她在花園中的大膽試探不僅未令兩人露出什麼馬腳,反而給了她一種自己是多心瞎想的錯覺。
    真正使薩琳娜解除對雷納德和維卡懷疑的不是別的,正是那對美麗的月光石耳環,還有壓在耳環下那張充滿愛意的便箋:
    “親愛的:
    你是住進我靈魂深處的愛神,我的愛無時無刻不為你驕傲!
    永遠愛你的:雷納德”
    還有什麼比意外的接到心愛之人的禮物和信件更使人幸福快樂的事情呢?薩琳娜覺得沒有了。她拿著便箋反複的看著、撫摸著上麵每一個洋溢著愛情熱焰的文字,心中充滿了重獲愛情的甜蜜,她認為那耳環和便箋都是雷納德對於往日冷落自己的一種歉意的表示。於是便想:既然雷納德已經向自己示好了,自己也應該主動回應才對。因此,她不僅為雷納德準備了一件領巾扣作為回贈,還精心布置了一頓豐美的晚餐,打算與雷納德共度良宵。
    可笑的是,雷納德在享用完美餐之後,居然躲進臥室去看文件了。
    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薩琳娜不知道,雷納德的心裏也很不自在。
    隻要薩琳娜一靠近他,他身上所有的神經就立刻繃緊,仿佛靠近他的不是一個柔軟溫馨的女性軀體,而是一張即將令他的窒息的布滿毒刺的大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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