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片刻之後，梔顏出聲抗議，“姐姐，我要與你一起去長安。”
    春色搖搖頭，“現在是你修煉最緊要的關頭，禁不住半點的波折。等你化了人形，再來找長安找我也不遲。”
    靳玨也道：“你和我回去，我又不會虧待了你半分。”
    梔顏知道春色不會改變決定，任春色怎麼哄勸也不肯再開口說話，靳玨看著春色有些焦急的神色，笑著說：“她不答應也無妨，反正她現在也生不出腿來，還擔心她跑了不成？”
    “總歸要她心甘情願才好。”春色關上窗戶，將無邊的夜色隔在屋外，“時候也不早了，也不急在這一時，明日再說吧。”
    靳玨笑笑，“也好。”
    *
    第二日，春色說要去長安的時候，竺傾最沉不住氣，先嚷嚷開來，“好好的，為什麼要搬去長安，我喜歡這裏，我哪兒也不想去，就要呆著這裏。”
    芍瑾拉住竺傾，掩住她喋喋不休的嘴，溫柔地看著春色，“我的命是你給的，春色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素染依舊是那副冰涼的模樣，孤高而冷絕，“我無所謂，去哪裏都一樣。”
    “那你和趙言書……”芍謹偏過頭去看她，欲言又止。
    一襲素衣的女子仰著頭，眉眼冷淡，“我本就沒存那一絲奢望。”
    春色斂了斂眸，“我不會強迫你們，你們若是願意和我去長安，那是最好，若是不願意，這勿返閣就留在揚州，我也搬不走，你們仍可以留在這裏。”
    碧洛看了眼沉默的眾人，麵帶猶豫之色站出來問道：“我隻想知道春色你為何想搬去長安。”
    春色沉吟了一會兒，緩緩說道：“我等到了我要等的那個人，不願錯過他，所以，我要跟隨他。”天涯海角，她都要追隨他而去，靳玨說的沒錯，一千年的尋找，不就是為了重新遇到她的念卿嗎？即便現在的他不愛她，但是她相信，總有一天，她會在他的心裏紮下根。
    “那個人是……李公子？”
    春色點頭，碧洛倒吸口涼氣，“春色，你不要衝動，你與那李公子不過才見過幾麵，怎能肯定他就是你要等的那個人呢？再者說來，看王大人對李公子的態度，李公子絕非池中之魚，他來找你，目的必然不單純。”
    “我知道。”春色露出一個微笑，她道：“我心甘情願。”
    “青樓多少薄幸人。春色，你不要後悔。”芍瑾神色複雜地看著春色，最終隻說出這一句話來，她是受過傷的人，這勿返閣中的女子，隻要是有些資曆的，大抵是受過情傷的。曾經為了愛而奮不顧身的記憶已然模糊，清晰的是那盤亙在心疼無法消弭的醜陋傷疤。
    情這一字，是她們這些風塵女子無福消受的。
    那些來來去去的恩客，他們的愛與眷寵，從不會持久。
    春色也不多言，吩咐道：“你們回去再細細商量吧，現在無需決定，明日再說。”
    勿返閣裏的女子都是漂泊無依的可憐人，好不容易在這華麗的鳥籠子裏汲取到一絲溫暖，現在卻又要舍棄這安寧穩定的生活，去往一個陌生的地方，遇到未知的人，等待未知的命運，或許會遇到良人，或許……又是另外一段情殤。
    *
    蘭幽柔順地坐在床頭，小口小口地喝著米粥，有些恍惚地用手摸了摸平坦的肚子-，“春色姐姐，為什麼……我總覺得我忘記了什麼？”
    春色拿著調羹的手一頓，裏麵的粥差點灑出來，穩住心神道：“無妨，你忘記的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那肚子裏的孩子……父親是誰？”蘭幽的臉上寫滿了困惑，春色姐姐說，她忘記的隻是無關緊要的事情，為什麼她卻覺得心中空了好大一塊地方，那個地方慢慢長出雜草來，成為一片荒蕪。
    “孩子的父親……我也不知道。”春色避開蘭幽的視線，擱下手中還剩大半的粥碗，用錦帕擦了擦蘭幽的嘴角，寵溺地順了順蘭幽的頭發，“蘭幽，要不要和我去長安？”
    “好。”她答。
    “你不問我為什麼？”
    蘭幽的手無意識地攥緊了被子，別過頭去看著香爐上方嫋嫋的青煙，“我想離開這裏，從心裏想離開這裏，我也說不出原因。”她又轉過頭來對著春色笑，笑靨如花，卻從心底泛出一片空白來，“春色姐姐，帶我離開這裏吧。”
    *
    “我不要和你回去，絕對不要。”
    靳玨依舊躺在春色的床上。枕間還殘留著春色身上那淡淡的幽香，讓他留戀而又留戀的味道，求而不得，寤寐思服，清冷的聲音讓梔顏有些憤怒，“不要給春色添麻煩。”
    “靳玨，不要以為我和春色一樣對你做得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一無所知，你就不怕我去告訴春色……”
    下一秒，那紫衫忽的出現在梔顏的麵前，那隻修長有力的手握住了梔子的枝幹，“你信不信，我可以讓你馬上從凡間消失？”
    低沉的聲音在梔顏耳邊響起，靳玨渾身散發的氣息，如同地獄修羅般可怖。
    這才是真正的靳玨，那樣溫柔的靳玨，隻會在麵對春色的時候才會出現。
    他真的很吝嗇，他的溫柔，從來隻會給一個人。
    “不要再給春色添麻煩了，知道嗎？”他輕笑，那笑容讓梔顏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