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千年遺愛流年換 第肆話 薄涼·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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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寧昭起身下床,著好衣裳,看著床上嬌媚的女子和素白的床單上那朵朵耀眼的紅蕊,神色複雜,他說:“蘭幽,我愛你,但我不能娶你。”
不能,永遠也不能。
從那日起,清倌兒蘭幽成了勿返閣的四大花魁之一,巧笑嫣然間俘獲了無數的裙下之臣,卻仍隻會對那溫柔男子吟唱一曲對麵相思。
如今她懷了孩子,的確是他的。可是她不是清清白白的出身,縱然隻在他一人身下承歡,就算他信,他的家人又是否會承認這個孩子呢?
春色有些恍惚,人世間的事錯綜複雜,即便她在人間混跡了千年,卻仍看不透所有人的心思,他們奸詐卻又正直,自私卻又無私,她看不透。
“你若是想要這個孩子便生下來吧,勿返閣還是養得起一個孩子的。”春色握住蘭幽的手,隻覺得一股涼氣直逼心底,冰得嚇人。
“這孩子,我不能要。”蘭幽的手在她的肚子上輕輕地撫摸了幾下,她笑,笑得眼角沁出了淚花,“若是生出個女兒,留在勿返閣還不是與我一樣的命?若是兒子,待他長大,有一個在青樓裏做花魁的娘,讓他如何在人前抬得起頭來?”
春色皺眉,“你不要意氣用事,還是告訴顧寧昭的好。他若是愛你,就決不會讓你獨自承擔這一切。”
“他不會再來了,我又何苦去打擾他?時候不早了,春色姐姐你早點兒休息吧,我先回房了。”
待蘭幽離去,春色的房間裏又恢複了平靜,春色愣怔,梔顏冷哼了一聲:“又多了一個可憐的女人,和你我一樣。”
可憐,可悲。
*
“小姐,那李公子又來了。”盈衣小心地打量著春色的神色,那日,李公子當著眾人的麵直呼了春色的名諱,卻毫發無損,且之後每日都會來勿返閣坐著,點上一壺清茶幾盤點心,一坐便是坐到深夜。
春色的反應,在盈衣看來,就好像是落荒而逃一樣。
每日,隻要李公子在,春色就躲在房間裏,絕不會下樓去招呼客人。連日來,春色都不曾在人前露麵,惹得一眾恩客紛紛不滿地抱怨——他們本就是慕著春色的豔名而來,如今三番兩次見不著佳人,如何甘心?
春色歎了口氣,起身去衣櫃裏翻了身豔麗的衣裙出來換上。從前,滿堂便愛看她穿明豔的衣裙,女為悅己者容,他說,他愛看春色為他精心打扮的模樣。看著銅鏡裏的模樣,春色深吸幾口氣,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一露麵,便又是那副嬌俏嫵媚、傾國傾城的驚豔模樣。
“像妖精一樣。”李君濯自言自語道,飲盡杯中的清茶,對著那光彩奪目、款款走來的可人兒露出一個溫雅的笑來,“春色姑娘的身子可好了些?”
春色拉開椅子坐下去,提起茶壺給李君濯斟了杯茶,斂眉道:“有勞公子掛心,春色並無大礙。”即便是做好了準備,在看到那熟悉的麵龐上,春色的心跳還是遺落了一拍。
滿堂,你是種在我心頭的蠱,伴隨著心髒的每一次跳動叫囂不休,讓我撕心裂肺。
“那在下便放心了。春色幾日未曾露麵,我還以為是春色在故意躲我。”他又開始喚她春色了,滿堂,她的滿堂。
“怎麼會?”春色避開他灼灼的視線,那眼眸中的深情灼痛了春色的心,“公子若是覺得春色冷落了公子,春色便在這裏向您陪個不是。”
他笑出聲來,笑聲爽朗,“春色這樣說倒顯得是我小家子氣了。”
“公子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春色先失陪了,勿返閣裏的姑娘個個都溫柔可人,還望公子覓得佳人,盡興而歸。”春色垂下頭,露出優美的脖頸來,李君濯可以看見她白皙的後頸上細細的絨毛,他伸手攬住春色的腰,笑容大膽而邪魅,“在下鬥膽,可有榮幸邀春色姑娘陪在下盡興?”
春色掙紮,卻沒掙開,整個人落在李君濯的懷裏,嗅著那溫暖的氣息,春色情不自禁地紅了眼眶——一千年來,自己苦苦找尋的,不正是這個寬闊溫暖的懷抱嗎?
她垂著頭不讓李君濯看見自己的神色,手按在他的胸膛前,抗拒的力氣微乎其微,在李君濯看來倒是有幾分欲拒還迎的意味。
“春色姐姐。”驚惶的叫聲在一片鶯燕之聲中顯得格外的刺耳,春色抬起頭的時候,李君濯如羽毛般輕柔的吻落在她的臉頰上,她又慌又羞,扭頭朝聲音發出的地方看過去,隻看見蘭幽從樓梯上滾下來的身影和顧寧昭驚慌失措的臉。
春色的眼前,又是那日女人下身湧出來的鮮血,猩紅一片,在地上蜿蜒融入灰褐色的泥土裏,猩紅了整個世界。
“不!”不要。我不是故意的,滿堂,你聽我解釋。
*
“我隻是想勸她把孩子拿掉。”男人懊惱的表情映在春色的眼中是那麼的虛偽讓人作嘔,她若是能預見這一切,便絕不會讓人告知顧寧昭蘭幽懷孕的事情。
“她本就沒打算留下這孩子。”
顧寧昭一臉錯愕,蘭幽那堅定的表情仍清晰的在他腦海中浮現,“她明明對我說,她要生下這孩子的。”
“生下來要挾你娶她?”春色冷笑,“顧寧昭,你可曾對蘭幽動過真心?”
“……我不能娶她。”他出自書香門第,家中管教甚嚴,祖孫幾代都是飽讀聖賢書的文人,絕不會容許他娶一個青樓女子入門。
“既然不能,當初又何必招惹她?”
“當初隻是逢場作戲,誰知我和她都入戲太深,誤了此生。”
春色閉上眼幽幽地歎息,“日後不要再踏進勿返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