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單選題
    我到蓋聶一尺外的地方坐下，回頭看一眼端木蓉，又向四處瞟了一眼。
    “妙生姑娘，不必擔心，現在你救了端木姑娘，我們並不會拒絕你的來訪。”
    意思就是不歡迎也不反對，你愛來就來，不來更好！要是我當初不同意交出鐲子，恐怕你們會把我殺了吧？
    我心裏想著，麵上卻依舊讚成的點頭。
    他又問：“妙生姑娘，此次來找蓋某，不知所為何事？”
    要是他連我是找他都不知道，那就怪了，我反而會懷疑他是不是真的蓋聶。墨家兵家管事的人都不在，剩個端木蓉還是昏迷的，不找他找誰？
    “蓋先生”我看著鑲滿密密麻麻星星的天空說：“假如有一天你意外地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你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很多東西，可是家人卻在遙遠的家鄉。一旦你回去了便再也回不來，你會如何抉擇？”
    “因人而異。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想法，所以或許你來問我這個問題的初衷本身就是錯誤的。你自己也不知道真正的答案，或許你知道，但不願承認。”
    是啊，我知道答案。但因為蕭壽哥哥是我難得的朋友，他已經被我看做哥哥了，我不願相信他會因為十年的時間而適應。
    蓋聶：“不過，在下還是要勸姑娘一句‘既來之，則安之。’”
    我腦子裏突兀地冒出一句話：叫了你又不來，來了你又不嗨~罷了既然來到這個地方，那就“嗨”起來吧！
    “可是如果你的周圍闖入一個會讓你感到，嗯，怎麼說呢？就是很心疼，會影響你的情緒的人，對你說跟他離開，去一個沒有別人的地方，你會怎麼做。”
    他歎一口氣，說：“看來妙生姑娘依舊沒有理解在下方才說的話。什麼時候，你真正理解了，也就沒有此等問題了。”
    “打擾了。”
    我站起來，行過一禮，然後朝蕭府的方向走去。我想試試蕭壽哥哥，他對我是否還像十年前那般疼愛包容，雖然這事兒有點損，有點任性。我寧願他罵我，卻不願意他懲罰我。因為他向來有什麼都會直接和我說叫我改過，而不會實質性的懲罰我。他曾告訴我，懲罰是給別人看的，隻有糾正才是真正的為了我好。所以，每次他提出我的不好，我大多時候都會努力改正。
    所以，我必須知道他還是不是“蕭壽”！
    回到府中，已是三更，貌似因為天太晚，所以張良，罕梨蔓，墨家一行人是暫住在府上的。那正好，我的計劃就是要人越多越好，這樣才能得到明顯的結果。
    我沒有回房間，而是直接去後院的水井那兒打上來一桶水，然後拖著它，推開了罕梨蔓住的西廂房。我站在她的床頭呆了一會兒，她像察覺到什麼般，清醒過來。看見我後，才想說什麼，就遭我一桶水悉數澆下。
    “啊——”
    冰冷刺骨的井水淋得她花容失色地驚叫起來，不過一會兒而已，門前屋裏擠滿了人。張良剛至門口，一見此景立馬衝到床邊，把我推開摔在地上，抱著渾身濕漉漉，嚇得直哭的罕梨蔓。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因為地不似現代有地板，所以被擦掉一大層皮，血液正流出，浸紅了衣裳。隻是大家都在安慰詢問罕梨蔓的感受以及之前發生了什麼，沒有一個人來看我一看。幸好，我並不希望那些墨家的人來關心我，我不喜歡他們。那個水桶也停止了它的滾動。我清楚地明白，如果蕭壽哥哥要保住我就無法與墨家聯盟，若是要與墨家聯盟就不能保我，必須嚴懲我。
    我是不是做得太絕了？逼著他來做這種單選題。當然不是，沒有什麼是絕對平等的，隻是在幫他舍棄不值得的那份東西，有舍方有得。我無法接受他對於人之間也產生層次分化，因為在乎，所以要求才更苛刻。我本就是一個偏激的人，喜歡走極端，不喜歡那種不好不壞夾在中間的禮遇。要對我好就要絕對的好，不對我好就不要做我喜歡的事，更不要關心我。
    “怎麼回事？”
    終於來了，我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靠在冰冷的牆上。分明淋水的是罕梨蔓，為何冷的是我？
    “嗚嗚…唔”罕梨蔓一見蕭壽哥哥來了，哭得更傷心了。
    這是定律，如果沒一個人鳥她，她不一會兒就會消停下來，可要是人人都來關心，她反而哭得變本加厲，都是這樣。
    張良撇一眼蜷縮的我，發現我手上的傷，似乎目光頓了一下，可還是把手顫抖著指向了我。
    腳步聲近了，蕭壽哥哥來我的身旁將我扶起，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忽然很高興，他會問我也就是說明，他是在糾正而不是懲罰。我激動得有點發抖。
    他終究沒有變！
    “怎麼？剛才敢做現在卻害怕了？”
    什麼？我害怕？他莫不是誤會了，我……
    “啪！”
    何其清脆的聲音啊！我就這樣又一次重心不穩，重重落在地上，傷再次擦過地麵，疼得錐心。
    他狠狠踹了我一腳，罵道：“好東西，看看你做的事情！快起來給人家罕姑娘賠罪！然後再接受墨家前輩的懲罰。”
    懲罰？賠罪？我麼？嗬嗬…我掙紮起來，來到罕梨蔓床前，看著她朝張良懷裏鑽的樣子，笑了，無比燦爛。我很少這樣笑，院長說過我長得不是很漂亮的類型，但我的笑容會是我身為女孩子最大的籌碼。
    我跪在床前，極響地磕了一個頭。
    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打量著我，我隻覺無比快樂。在我抬頭揚起發絲的一瞬間，我看到了，我的頭發正在快速地變白，如今已是半邊白半邊黑，想必再過一會就全白了。
    “謝謝你，我很抱歉對你的傷害，但是謝謝你幫我完成了試驗，完成了抉擇。”
    我又朝蕭壽哥哥磕一個頭，說：“謝謝十年前的你對我的幫助，但我們畢竟不是親兄妹，今後也就不勞煩了。妙生隻求老死不相往來。”
    最後，我以最輕快優美的步伐穿過人群，一步步走出，在夜雲掩蓋了月色星光時，我的發皆是瑩白。血也幹涸在手上，隻是一動就會拉扯傷口，滴落在地上。
    人生總會出現岔路，隻要選錯便會萬劫不複，粉身碎骨。於是乎我是真心地感謝他們，謝謝替我做出抉擇的人，以及傷害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