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葉藺祈神色悠然。
    一千萬，對於一個普通家庭來說無疑是個天價，而對於他葉藺祈，卻隻是動動筆，開開支票的小事。
    但現在他必須準備好一千萬的現金，趕赴現場。
    他拿起一旁的電話，簡明地交代何鳴準備好一千萬現金立即送來辦公室。
    他現在絲毫也不覺得緊張，因為他首要的，是要拉攏一個人的心，在她等得最漫長最煎熬的時候再出現，效果自然不會容易讓人遺忘。
    何鳴的辦事效率很快，不一會兒就準備好了一千萬，裝在一個錢袋裏，送到了他辦公室。
    何鳴對突然要準備一千萬現金的事有些好奇，但把錢放在葉藺祈麵前後，他一句話也沒問，很快地從辦公室裏退了出來。
    葉藺祈拉開拉鏈，裏麵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疊疊紅彤彤的人民幣，他迅速拉好，起身提著便往外走去。
    王氏企業樓下，蘇晚清正耐心地等待著，譚世淵坐立不安，薛總抬頭看了看天色，不耐煩道：“都什麼時候了，究竟還來不來？譚總，你不會在耍我們吧？”
    “怎麼會？你也知道葉總不會隨便許諾的，他既然答應會趕過來，就一定會來的。”譚世淵虛假地笑著。
    “無妨，既然是葉總，那就再等等。”蔡董又點上了一支煙。
    漸漸地，下班的人一一從他們身邊路過，認識的或不認識的，目光都投注到他們身上，蘇晚清有些難為情地低下了頭。
    她是個在乎別人看法的人，就像上次綁架受傷後邵筠帶她去醫院一樣，她不能不顧及別人投來質疑和鄙夷的眼光。
    更確切地說，她是個缺乏自信的人。
    一輛保時捷飛馳而來，背後塵土飛揚，穿梭在黑暗的世界。
    黑沉沉的天幕降臨，猶如給白天拉上了一道帷幕。
    刺眼的車燈仿佛要射穿夜幕，然後停在了他們麵前。
    車門打開，葉藺祈身穿風衣，高挺的身影在地上顯得更加細長，他手裏領著袋子，目光在他們之間掃視了一圈，最後一揚手，錢袋順利地從他手中脫落，飛向三人中間的蔡董。
    蔡董伸手一接，穩穩地接住了他丟來的錢袋。
    “葉總，葉總，您總算來了。”譚世淵剛鬆了口氣，趕忙趁著這個機會討好眼前的人。
    葉藺祈的目光透過他，看向譚世淵旁邊的蘇晚清，蘇晚清一愣，隨即蹙起眉頭，開始沉思。
    他收回目光。
    蔡董隻掂了掂手中錢袋的分量，隨後丟給了張總和薛總兩人，笑道：“葉總給的，我相信不會有假。”
    “一千萬而已，不必作假。”他麵上浮笑，直視著他。
    他眼眸微眯，倒也不在這句話上糾纏，眼神在葉藺祈和蘇晚清之間稍作打量，指間夾著香煙，煙霧嫋嫋，即使快燃到盡頭，他也不甚在意。
    “葉總好興致，平日想見您一麵都難以見得，看來今天可是緣分哪。”
    他笑得妖媚，白玉的麵容襯著月色清冷，薄薄的唇片一如地潤澤，緩緩地一張一翕，“一千萬已替譚總還清，緣分最多也是在此終止，至於以後還有無緣分，就不是你我說了算的。”
    他目光一凜，又是一笑，“葉總似乎很少替人還債，何況，已經是快沒戲唱的譚總，難道是打算先禮後兵嗎？”
    蘇晚清驚訝地抬起頭，手指開始不安分地緊緊抓住衣角。
    譚世淵愣了一下，想起了前段時間的謠傳。
    將他們的反應收入眼底之後，葉藺祈才微微一笑，從風衣裏取出一卷的協議，從容不迫地回道：“譚總怎麼會是沒戲唱？這個，蔡董可要看清楚些。”說完，將協議丟給了他。
    譚世淵訝異，隨即臉上又被驚喜所替代。
    “合同協議？”蔡董翻了翻，看到最後葉藺祈的簽名，終於驚訝地揚起了眉。
    “什麼？”這一聲，出自一直沉默不語的蘇晚清。
    一千萬對於蘇晚清而言，本身就不關她的事，譚世淵雖然借她的手還清債務，但一千萬理應還是譚世淵還給葉藺祈，如果他們合作，那麼他們之間就能各取所需，而譚世淵也能東山再起，隻要能賺到錢，就不必愁著這一千萬該如何還了。
    她轉念一想，隻是，譚世淵的公司已經是奄奄一息，幾乎沒了可用資源，合作需要雙雙互利，譚世淵的身上不僅沒有葉藺祈需要的東西，甚至連基本的底錢都不足，葉藺祈是個精明的人，不會算不出這筆賬他將會虧本多少。
    葉藺祈伸出的橄欖枝，絕非好意。
    她像是想通了這一點，懷疑的目光投向了葉藺祈。
    葉藺祈笑意濃濃，仿佛早已習慣了她的懷疑。
    譚世淵喜道：“真是太謝謝葉總了，不僅替我還清了債務，甚至還和我簽訂了合同，我一定不會忘記葉總的大恩情的。”
    薛總一臉高傲，睨眼看著葉藺祈，道：“葉總隻顧著逞英雄，大概是不清楚譚總的情況，這個合同簽了就隻賠不賺，這筆生意做得也未免風險太大，不像葉總一貫的作風。”
    他悠悠然地彈了彈衣角，輕笑道：“我聽說薛總的利維公司最近出了一些問題，不過我相信以薛總的能力必定能度過這個難關的，不過這麼辛苦討回來的三百萬現金就不知道夠不夠薛總用來補救了。”
    他臉色一沉，眼神狠厲得像是一把殺人的劍。
    “葉總說話果然厲害，今天著實讓我領教了。”張總瞥了一眼薛總，話語多了幾分刻意地討好。
    “張總過獎了，說起來張總也是前輩，寶鼎公司能有今日定是張總管理有方，”稍頓，他話鋒驀然一轉，“不過隻是區區三百萬，卻讓張總如此緊迫地想要回，若是這樣的事情傳出去，倒容易讓人深思。”
    張總麵色一僵，十指緩緩收緊。
    “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葉總這樣說，倒成了我們的不是，甚至對我們的內部了解地這麼徹底，葉總莫非另有其它想法？”蔡董合上協議書，交還給他的同時，語氣恢複了平靜。
    葉藺祈低笑，風衣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霓虹燈開始閃耀，晃在他的臉上，飄忽不定。
    “如此說來，我剛才的猜想便是真的了，蔡董，非常感謝你的提示。”
    蔡董忍不住暗暗懊惱，沒想到自己的一時的失誤竟被他一下子揪住了，他冷眼瞧他，在商界上，他獨占鼇頭，享盡了一切地榮譽，葉藺祈，他不僅是天之驕子，更是惡魔的化身。
    傳言，黑幫的邵筠殺人手法狠辣，商界的葉藺祈殺人於無形之中，一個暗中使著明的手段，一個明著卻用著暗的陰謀詭計。
    他確實不應該掉以輕心的。
    “蔡董，你……”薛總臉色難堪，對葉藺祈的話逐漸開始將矛頭對向蔡董。
    蔡董神色一凜，“葉總是什麼樣的人你們心裏該有數，一句話就讓我們心生間隔，不要隨意聽信別人的話。”
    葉藺祈但笑不語。
    蔡董斂了斂神，正色道：“葉總，無論怎樣，我們都不希望與您為敵，縱然做不成盟友，但也井水不犯河水，希望葉總能相互配合一下。”
    “配不配合不在我，而是各位能否做到，如果某位幹涉了我過多的利益，那麼我也不會善罷甘休，何況蔡董也說了，我是什麼樣的人大家心裏有數便行了。”
    好一番犀利地警告，他們麵麵相覷，最後道了一聲“告辭”便各自相繼離開。
    蘇晚清看向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完美無暇，似乎感覺到她的視線，黑色的眼珠子一轉，與她的目光相撞。
    這次，她沒有急於收回。
    譚世淵看了看他們，心知不是說話的時候，於是他編了個理由先行離開。
    月上中天，夜涼寒意濃。
    她依舊打量著他。
    他同樣回視著她。
    她實在難以了解這個人，眼睛清澈地不摻雜世間的任何雜物，卻讓人感覺不出這潭清池究竟有幾分深淺。
    可怕的人莫過如此了。
    她終於收回目光，展開笑顏，輕聲道謝。
    “沒什麼，舉手之勞罷了，你也不用覺得虧欠我，一千萬對我來說，不過是個小數目。”他微笑，語氣輕柔如水。
    這便是人與人的差別，她心中感慨。
    同時，她還想起了前幾個鍾頭時邵筠的提醒。
    這次，她又再一次違反了。
    “今晚送你回去，應該不會再被拒絕了吧？”他清雅的麵容在月色下朦朦朧朧，很容易讓人迷醉。
    他幫了大忙，如果再拒絕，貌似也說不過去。
    想了想，她點了點頭，臉上有著淡淡的紅暈，隨即便一同和他上車，塵埃落定時，車子已進入了沉沉的夜色中。
    王茜目光一收，許是站得有些久了，雙腿已經麻木得沒有了知覺。
    公司裏燈光亮如白晝，卻一個人也沒有了，空曠的樓層，隻有她一人落寞地站在那裏，伴隨著孤寂的時鍾轉動的聲音，敲在心裏，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