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這個……”想起上次的事，她仍是有些顧忌。
    “是來找葉總的吧？”他一語中的，眼眸裏映出蘇晚清尷尬的笑。
    他一臉淡然，目光落在她手上的記事本上。
    “這個，是我媽媽的……”她僵硬地笑笑，解釋道。
    他移開目光，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說道：“這個時候葉總應該還在開會，我先帶你進去等等吧。”
    她忙點頭，看他走了過去跟門口的兩個保安說了幾句話後，又折回來領著她進去。
    他帶著她進了電梯，按下樓層，電梯緩緩上升，四周都是牆，兩人站的位置稍稍隔開了一段距離，她忍不住問道：“你不是應該跟在葉總的身邊嗎？”
    他沒有立即回答，習慣地用手推了推眼鏡，緩緩道：“我出去辦了點事，葉總開會不用我在旁協助。”
    “噢。”她應了一聲。
    不多時，又進來了幾人，有了外人在，兩個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說話。
    到達目的，他們下了電梯，這個公司很龐大，放眼過去便能看到五六個身穿製服的人步履匆匆，還有好幾個清潔阿姨在清掃，瓷磚幹淨到反光，她甚至在擔心走在上麵會不會玷汙了這一方淨地。
    “怎麼了？”見她一動不動，何鳴出聲問道。
    她回過神，發覺自己的失態，忙搖了搖頭，“沒事。”
    “那走吧。”
    跟著何鳴走到前台，他好看的食指微微彎曲敲了敲桌麵，埋頭苦幹的前台小姐立即抬起頭來，見著他，微笑道：“何助理，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葉總呢？”
    “葉總還在開會。”
    “行，我明白了。”
    他微笑致謝，帶著蘇晚清繞過前台，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要去哪兒啊？”她跟上他的步伐。
    “去我那兒。”
    聞言，她停下腳步，他似乎發覺了，轉身望向她。
    “去你那兒，不太好吧？”若是引起什麼閑言碎語，到時便說不清了。
    他頓時忍俊不禁，淡淡的笑意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明朗了許多，他道：“你怕什麼？”
    “我不是怕……”說完，她頓住，隻覺今天的解釋似乎有些多，反倒讓人覺得不真實。
    “既然這樣，你還解釋什麼？”不由分說，他拉著她就走，“你已經拖拉很久了。”
    她的目光落在被他牽著的手上，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卻又不好意思在這個情況下把手抽離。
    到了辦公室，他放開手，“你便坐在這兒稍等片刻吧。”
    “哦，好。”她依言坐下，看著他動手收拾起桌上的一堆文件。
    她環顧四周，依舊是幹淨無塵的感覺，各種書籍資料皆以擺放在書架上，每一個辦公桌上的文件資料都歸類整齊，簡單而不顯雜亂，沒有半點令人不舒服的地方。
    何鳴利索地收拾了一下，想了想，道：“我先出去一下，一會回來。”
    她點了點頭，看著他出去後，起身走到窗前，微弱的陽光拉出她纖細的影子，她這才發覺已經臨近傍晚了。
    她垂眸往下望去，密密麻麻的房屋，高樓大廈，人群，車輛，一切看起來是多麼地渺小而又緊湊在一起，她站在五十多層高的樓層，突然有了種“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豪邁之感。
    她似乎明白了為什麼那麼多人想爬到最高的位置，站在上麵睥睨世間的一切。
    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她幽幽輕歎，這裏終究不是屬於她的。
    轉身，她正準備回到位置上坐下，卻眼尖地看到了一張報紙被胡亂塞在書架裏，在整潔的辦公室裏顯得很是突兀。
    她走近一看，發現那僅僅是被截下半張的報紙，像是特意要保留下來的。
    她小心地抽了出來，展開一看，“邵氏落敗，葉天成以友之名自攬邵氏集團”一行字躍於紙麵上，她迅速地往下看，一臉震驚。
    隱約細碎腳步聲傳來，她忙把半截報紙按原來的樣子放回原位，回到位置上坐好。
    “抱歉，讓你久等了。”何鳴額頭上沁出細汗，手上的資料似乎比出去的時候又多了一疊。
    她搖頭，表示沒事，看著他忙碌的身影，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何鳴眼神微微往書架上一掃，將其中分類出來的幾張放入裏麵，雙手分別往兩邊一攏，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
    一張半截報紙卻脫離了束縛，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蘇晚清緊張地盯著。
    他從地上拾起，看了她一眼，說道：“十年前的了，如今葉氏集團蒸蒸日上，邵氏又算得了什麼？”
    一貫的清冷語氣，卻意外地聽出了幾分不屑與嘲諷。
    她勉強隨著他的話笑笑，不敢多言。
    “葉總出來了嗎？”
    他隨手將報紙一扔，“嗯，剛出來，走吧，他已經等著你了。”
    跟著他來到葉藺祈的辦公室前，他敲了敲門，得允了這才推門進去。
    “葉總，蘇小姐已經帶來了。”
    葉藺祈背對著他們，他抬起手，手裏還握著一支鋼筆，他揮了揮，何鳴恭敬離開。
    葉藺祈的辦公室寬大明亮，辦公桌上除了一台電腦，少許的文件之外，其餘的都擺放在另一邊的豎式書架上。
    她正斟酌著如何開口，他便轉過椅子，麵對著她。
    依舊是帶著微笑，親和力十足的葉藺祈，這次的微笑不亞於上次，隻是更多了一種耐人尋味的深意。
    “上次的宴會，想必蘇小姐已是滿意而歸了。”他劈頭蓋臉地丟來一句。
    滿意而歸？什麼意思？
    見她一臉迷惑，他再次啟口，卻不再銜接上一個話題，“聽說蘇小姐今天在本公司門口足足候了我幾個小時，不知所為何事？”
    被他第一個問題弄得昏頭轉向的蘇晚清終於回過神來，走近他麵前，把記事本往桌上一擱，就要開口說話，不料他卻大手一揚，將她要說的話硬生生地打斷在喉間。
    “暫且不急，蘇小姐，這麼晚了，你候了我這麼久，想必還沒用過晚餐，正好我也餓了，如果不介意我們不妨便用餐便談事如何？”他笑容迷人，說出的話卻讓蘇晚清產生了想要殺人的衝動。
    很好，至少他還知道她等了他這麼久，知道她現在還沒吃過晚餐！
    “蘇小姐，你的意見是？”他再一次“詢問”道。
    她微笑，咬牙從牙縫裏迸出兩個字，“也、好。”
    “既然蘇小姐也這麼認為，那麼我們事不宜遲，走吧。”他從椅上起來，舉步往外走。
    她憤憤不平地腹誹了幾句，跟了上去。
    轉到一個電梯前，她好奇地問：“電梯不是在那邊嗎？難道還有另一個？”
    “那個是公用的，這個是專人專用。”他按下按鈕，電梯門打開，他走了進去，見她還愣在原地，“還不進來？”
    “哦。”她不敢怠慢，連忙進去，站在他身後忍不住嘀咕，“奢侈，浪費。”
    他嘴角始終噙著笑，看不出任何情緒變化，更無從知道他是否耳尖地聽到了什麼。
    出了電梯，一輛高級轎車便立即開到他的身邊，他拉開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蘇晚清愣了幾秒，反應過來手腳麻利地鑽進車裏。
    坐在車上，她又忍不住自言自語，“君子風度，不適小人作為。”
    “小人，是說我嗎？”他坐在她旁邊，麵視前方，雙腿交叉，兩手隨意搭在腿上，麵不改色。
    她忙搖頭否認，“自然不是。”
    他低頭一笑，“那麼不是我聽錯了，就是蘇小姐表達有問題？”
    她欲哭無淚，再一次嚐試到了自作孽不可活的至上真理，點頭道：“對，對，可能是我表達不行。”
    他輕笑，轉而問道：“蘇小姐今晚想吃什麼？”
    “隨便，”她隨口一答，發覺不對，立即改口道，“呃，就是一切按照葉總的愛好就可以了，我無所謂的。”
    “這樣，”他微一沉吟，“陳叔，去露景餐廳。”
    一旁的蘇晚清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動作機械地，緩慢地把頭轉向他。
    露景餐廳？！
    注意到她的視線，他的頭一偏，笑容依舊，“怎麼了？不喜歡嗎？”
    “當然不是。”她直覺否認。
    露景餐廳本就不遠，很快車子便開進了停車場，下了車後，她望著四周熟悉的一切，恍若初時。
    自從辭職後，她就沒再來過這裏，雖然隻是個工作的地方，脫離了那個工作者的身份再次踏進時，她仍能體會到獨有親切感。
    “與其留在回憶裏思念，不如再切實地感受一次。”他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聲音低沉而有磁性，就如鋼琴上的低音緩緩流瀉出來的深沉。
    她怔住了。
    “蘇小姐，現在時間已經過了十三分鍾，如果蘇小姐還未在這停車場賞遍各類名車，那麼接下來談話的時間恐怕不多了。”他好心提醒。
    想到正事，她忙道：“對，那我們走吧。”
    直到他們走遠，停在停車場的另一角落的一輛奔馳車裏，一個清秀的男子拿起手機，找到了一連串的號碼，撥通。
    接下來的事就像是順理成章的，她剛進餐廳，以前的同事見到了久違的舊朋友正想給個擁抱順便再抒發一下別後感言時，在看到她身邊的熟悉人物後一致地打消了剛才的念頭。
    然後一堆的疑問就在她們的腦海中盤旋。
    這位大人物不該是中午才來的麼，什麼時候改成晚上了？不是有一段時間不來了麼，怎麼今天突然大駕光臨？他跟小清是什麼關係？難道是……
    “哦……”想到最後的預想可能關係，大家不約而同地擺出了一副了然的樣子，同時不忘了向蘇晚清擠了擠眼。
    蘇晚清難得地抽了抽嘴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一掃周圍，客流量總體而言還算穩定，餐廳的布局也沒有變動，她習慣性地往另一處望去，果然不出意料，那張餐桌一如之前地為他而存在。
    她很自覺地往那個位置走去，看著葉藺祈落坐後這才跟著坐下。
    服務員小張，也是蘇晚清的舊同事之一，伸手分別將菜單遞給他們。
    蘇晚清接過後打開，突然感覺怪怪的，坐在以前工作過的餐廳，看著能倒背如流的菜單，享受著舊同事的服務，這感覺……
    她皺著眉，葉藺祈卻早已點好了餐點，挑眉看著她。
    反應遲鈍的她顯然還沒有意識到什麼，她的手指在菜單上隨便一點，想道，隻要不是在高級餐廳吃著昂貴的食物，想必就不用付出多大的代價。
    小張寫了張單子放在桌上，臨走時又曖昧地看了她一眼。
    慢慢地，她似乎意料到什麼，目光刷地如利箭射向對麵的葉藺祈，“你有陰謀！”
    對她的指控他依然保持淡定從容，“從何說起？”
    “你之所以選在這個地方，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打算讓我吃個飽飯，況且你還說讓我們邊吃邊談，你出身高貴，從小的教養習慣就是在吃飯時從不說話的，你這樣分明就沒安好心！”她句句指控，分析得有理有據，但她似乎忘了一點，她麵前的人，年紀輕輕就在商界上穩紮穩打地闖出了一片天，能力又豈容小覷？
    “選在這個地方，是因為你熟悉這裏的一切，而且價格也不昂貴，想必這樣你吃起來才不會痛心疾首，至於邊吃邊談，”他笑得像隻狐狸，“既然是你找我，自然是你得告訴我是因為什麼事，你說我聽，即使不在吃飯的時候說，我也是充當一個聽者的角色，為了省事省心省精力省時間，兩件事當做一件事來做不是很好嗎？況且，你說的時候，我也許會答上一兩句，絕非讓你一人唱獨角戲。”
    她瞪大眼睛，痛心疾首？！好吧，她確實窮，是吃不起昂貴的食物，那麼省事省心省精力省時間呢？！好吧，該死的他說得都有道理，她承認她沒有反敗為勝的幾率了。
    她泄氣地想，下次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一定不要找這隻狐狸。
    飯菜上桌，香噴噴地飯菜香飄入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蘇晚清的鼻中，看著對麵的葉藺祈優雅地進餐，她暗想，不管怎樣也不能餓著自己，於是二話不說直接拿起筷子就對眼前的美食進行了一次徹底地“大掃蕩”。
    不多會，她的食物基本上都已下肚了。
    低頭吃飯的葉藺祈抬了抬眼皮，看著碗碟上光潔如洗，沒留下任何的殘羹，那雙波瀾不驚的雙眸終於有了些許的變化，瞬間又沉寂在深邃的眼眸中。
    “好了，現在談正事。”她吃幹抹淨後的第一句話。
    她把記事本給了他，他伸手拿過。
    “是這樣的……”
    正準備開口說事情的原委，一個人毫不客氣地坐在了蘇晚清的身邊。
    “不如由我來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