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雨夜奔走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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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珞葵在一個禮拜後又見到了顏緋,那是個大雨滂沱的夜晚,她下了自習回家。
    小巷口唯一的一盞路燈在風雨中搖搖晃晃,發出吱呀的聲響,在這樣的夜裏聽來尤為詭異。暖黃色的燈光折射出雨水的顏色,晶瑩剔透,又仿佛虛無縹緲。
    腳上的白色球鞋已經濕透,泛出暗啞的灰色,與濕漉漉的棉襪黏連,每走一步便有水從腳底擠出又很快充盈,難受極了。她沿著這條無比熟悉的道路踽踽而行。依然是害怕的,關於雨天,有太多的危險與未知,殺人越貨的勾當大多在雨夜進行,以及她最害怕的,不屬於這個自然界的神秘力量——幽靈,或者鬼魂。
    看看熟悉的建築越來越近,她漸漸放下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來。家門前原本平坦的水泥地上卻多了一個蜷縮的黑影,她嚇得隻想掉頭就跑,腳卻像生了根挪動不了分毫。
    她怔怔地站著,手腳已經冰涼,連周圍的雨聲都似乎突然消失了,隻剩下她急速的心跳聲。那黑影在雨水中似乎很不舒服,時不時便抽搐一下,更是看得她一驚一乍。
    最後,好奇心終究打敗了內心的恐懼。她重重地跺了跺地,震亮了屋前的觸控燈,那原本看不分明的身影一下子鮮活起來,竟是個瘦小的孩子,身子已經蜷縮成了蛹狀。那熟悉的身形,同樣瘦弱的身軀,一個名字自她腦海中一閃而過,顏緋呀,這不是顏緋麼。
    她急忙上前蹲下身查看,這孩子已經病得在說胡話了,嘴裏依依呀呀聽不分明,兩隻手緊緊地抓著褲腰,掰都掰不開,額頭燙得嚇人,身體卻比這剛落地的雨水還要冰涼,微微掀起的衣角下露出猙獰的傷痕,新傷舊傷累在一起,隱隱滲出鮮血。她將包移到身前,用下巴和肩膀夾住雨傘將他背上肩,朝著大路方向狂奔起來。
    這老天似是要懲罰她一般,明明之前來來往往的出租車卻一下子統統不見了,耳邊顏緋的呼吸聲越來越重,她急的眼淚就要掉下來
    “小緋,小緋,姐姐帶你去醫院。”
    “小緋,別睡,等你病好了姐姐給你做好吃的。”
    “小緋,你是最勇敢的對不對?”
    “小緋,對不起,都怪姐姐膽小,姐姐。。。姐姐應該早點發現你的,對不起。”
    。。。。。。。。。。。
    她不停地和他說話,聲音幾度哽咽。
    她不斷地招手,沒有人願意為他們停留。這世間仿佛黑白顛倒,明明燈火輝煌,卻看不到前路。
    在她即將絕望的時候,終於,有一部私家車在她身前緩緩停了下來,車窗輕輕搖下,竟是杜先生。珞葵一下子激動的語無倫次,話都說不完整,隻會不停地說,“叔叔,醫院。叔叔,醫院。”
    那滿是淚水的臉龐,夾帶著哭腔的嗓音讓杜祈安亦不由動容。他微微頷首,示意他們上車。
    送到醫院,杜先生關照了幫顏緋看病的醫生後便離開了。那醫生先給顏緋打了劑退燒針,想要給他包紮傷口時,才發現那雙小手竟將褲腰抓得死緊,最後好不容易一根根掰開。幫他脫去上衣後,那身上的傷即便是看慣生死的他都不忍直視。
    珞葵在病房外急的來回踱步,走道上一陣風吹來,她不由得打了個激靈,才發現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那雨傘也不知在奔波途中被她遺失在了何處。這麼一折騰,她也要感冒了,想到此,她不由扯出一絲苦笑。
    許久之後,醫生出了病房。珞葵急急上前詢問病情,隻見那醫生的臉上卻有一種尷尬地同情,似乎在猶豫著怎麼開口。
    “你到我辦公室來吧,那孩子已經睡下了。”他最後拋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
    珞葵忙跟了上去。
    。。。。。。
    “這孩子,似乎被人強/奸了。”醫生斟酌著,還是開了口。
    卻讓珞葵驚了一驚,語氣不自覺地帶了絲懷疑,“這麼小的孩子?”
    “不是被女人,是被男人。”醫生皺了皺眉,艱難地繼續說道。
    珞葵嘴一下子張得很大,似乎要說些什麼,最終還是無力地合上了,指甲緊緊扣進掌心,點點頭,示意醫生繼續。
    “還有,他似乎長期被虐待,身體營養不良很嚴重,胃也有很大程度上的收縮,身上全是傷口,看上去應該是用類似細竹條的東西抽打出來的。”他沉吟了一下,繼續問道,“你是他的姐姐?”此時,臉上已經換上了嚴肅的表情。
    她聽完這些,胸口仿佛猛然間多了塊石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這是怎樣的一個孩子?原本她以為自己已經夠不幸福,麵對這樣的一種殘酷生活,她還有什麼好怨懟的?她雖然沒有了父母,可是父母留給了她房子和錢,讓她至少在獨立前能夠衣食無憂,她雖然再也感受不到來自雙親的愛,但起碼不用日日為下一秒是否又有一頓鞭笞而擔驚受怕。
    醫生見她久久沒有抬頭,歎了口氣,又問一遍,“那個叫顏緋的孩子和你什麼關係?”
    珞葵抬起手背狠狠擦掉又將湧出的淚水,答道,“他倒在我家門前,我把他背到這醫院來。他過去不是我的弟弟,但是從今天開始、以後、將來永遠都會是我的弟弟,隻要我有吃的,絕不會少他一頓飽飯。”晶亮的眼神裏滿是篤定,之前被雨水灌注的有些潮濕的語氣,溢滿出某種決心。仿佛是一份承諾,又或者是誓言。
    醫生點點頭,臉上已換上肯定的笑容,又囑咐道,“你還是回去吧,這樣很容易感冒,如果兩個人都病了,誰來照顧你弟弟?醫院裏有值班護士,你不用擔心。”
    她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聽從了醫生的勸告,去病房看了顏緋一眼便離開了醫院,那孩子在夢中猶皺著眉頭,身體微微弓起,讓人忍不住地心疼。
    因沒了雨傘,她在醫院外攔了一輛出租車。
    她的頭靜靜地靠在車窗上,雨水沿著窗嘩啦啦的淌落,如一道水簾,隔開了車內與車外的世界,憂傷而隱忍的味道盤旋在車內氤氳潮濕的空氣裏,宛如這場雨一般不肯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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