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初遇顏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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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遲在開學前的最後一個禮拜搬了回去,杜先生雖未給好臉色,但終究還是沒有再說不想見他的話,畢竟他對亡妻有著一份難以言述的愧疚。
後來,珞葵曾無數次地想起那段時間的微遲,曾和她住在同一屋簷下的微遲,緊張起來毫不吝嗇表現出臉紅的微遲,生氣起來隻需一頓好菜就能哄開心的微遲,而不是那個明明笑得溫暖醉人,卻傷起她來不留餘地的微遲,不是那個對她隻會虛偽敷衍的微遲。她的少年,從她送他上火車的那一刻開始,就永遠的失去了他。
因為微遲的方向感奇差,出發那天由唯欽陪同,珞葵站在站台上,緊緊咬住下唇,眼睛睜得很大,她要記住這一刻他的臉龐,連她自己都能感覺到眼眶裏積聚起的淚水,它們來不及墜落便被她抹去,為什麼要哭,她不明白。並非生離死別,她強大的第六感卻在告訴她,他要走了。並且不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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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讀學校是一所占地麵積很小的學校,全是高四甚至高五的學生。灰色的建築讓人產生莫名的壓力,校園裏再也看不到如一中一般的種滿梧桐的林蔭道,隻有一小片類似灌木的植物。因在市中心,珞葵省了在外租房,開始了每天家、學校兩點一線的生活。單調、乏味,以及越來越濃重的孤獨感。
學校裏魚龍混雜,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為了努力學習挽回第一次高考的失誤而來的,有許多是父母的關係。第一天上課的時候,身邊的陌生女孩就問她,是不是也是父母逼著來的,那滿不在乎的口氣,嘴裏不時吹出的泡泡,都讓她極為反感。
她開始給微遲寫信,在電話裏問了他地址和郵編。用那種看上去極盡純淨的A4複印紙寫下洋洋灑灑地長篇大論。他總是說,沒關係的,熬一熬,一切就都過去了。最簡單的句子,偏偏她聽不出敷衍的味道來。
他也經常和她打電話,總是調侃著說,進了大學,看看係裏少得可憐的女生,總是格外懷念以前高中班上的姑娘。有時也會給她寫回信,大學的英語課總是讓人昏昏欲睡,微遲便趁著這樣乏味的課從練習簿上扯下一張紙,慢慢寫。他喜歡用鋼筆,黑色或是藍色墨水,寫出那如同遠山一般雋秀的字體,總有著格外的韻味。不若她,已經快二十歲的人了,依然固執的偏愛木質鉛筆,人生中有太多的猶豫與不確定,期盼改過的機會,才會喜歡上這種可以用橡皮擦過,幾近於不留痕跡地重新來過的筆。
隻是微遲終歸是男生,和寢室裏的同學逐漸熟悉起來,和別的寢室的男生偶爾也會一起熬夜玩牌,大家輪著請宵夜,起初是泡麵,後來是外賣便當,白天又一起去打球,籃球或者桌球。不到半個學期,他開始漸漸地疏遠她,他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有了自己的生活,那是一種她不曾經曆過的,無法融入的生活。如同兩隻互相取暖的刺蝟,冬天一過,他開始出去尋覓食物,而她卻執迷不悟地迷戀上那種寒夜裏的溫暖。
那麼她呢,除了更努力一些,已沒有旁的辦法。隻能用學習麻痹自己。
隻是她依然忍不住的想,在她不曾來得及參與的日子裏,他又在做什麼的?或許在深夜校園的操場上,他第一次吻了一個女孩子,用他柔軟的嘴唇。是的,大學裏戀愛的那麼多,而在她的眼中,他又是如此完美的優秀。怎麼可能沒有愛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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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黃昏與往常相同,又有些許不同。依然是靡靡陽光,依然是車來車往,行人匆匆。不同的是,回家路上的某個小巷裏,她見到了傳說中的恃強淩弱。
三個女孩,欺負一個男孩。不,準確的說,那是個比女孩子更瘦弱,更漂亮的男孩。都說男生女相,必為不吉,她卻不由得心疼起這個孩子來。隻是心疼歸心疼,她原本是並不想摻和這樣的閑事的。
好奇地一瞥,那孩子微微仰起的臉上滿是青紫與灰塵,所有的醃臢卻都無法掩其光華,那兩枚瞳仁亮的如同鮫人的眼淚,他淩厲而倔強的眼神讓她想起了小學時的自己,如同一頭獨自舔舐傷口的幼獸,用盡全力也反抗不了分毫,那麼隻有滿腔的恨意才能證明自己活著。是的,她也曾被欺負過,卻不是在這隱蔽的小巷盡頭,而是在那眾目睽睽的教室中,那些嘲諷的喧囂幾乎瞬間就要將她淹沒。想起過往種種,她在灼熱的陽光下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大腦一片空白。
當那黑色而尖銳的高跟鞋後跟即將踩上那滿是汙漬的小手時,她聽到自己的喊聲,“住手!”
她一步步地靠近,露出憤怒凜冽的眼神,仿佛那被欺負的是曾經倔強卻弱小的自己。她狠狠地推開那故作成熟的惡毒女生,將這可憐的孩子扶了起來。
這一刻,她多麼像護雛的母雞,張開敵意的翅膀,為他趕開所有的傷害。
她發育的晚,幼時瘦小,長大後卻有168的身高,對付三個初中生綽綽有餘。
隻是,不需要她再進行戰鬥,那三人已經露出悻悻的表情,互相拉扯著出了小巷。一會便沒了人影,隻留下高跟鞋踩出的踢踏回聲。
這時她才有機會好好地看看這個孩子,她取出手帕彎下腰小心地擦去他臉上的灰漬,明明已經疼得皺起了眉頭,卻頑固得不發出一絲聲響。
“你叫什麼名字?”她輕聲問道。
他笑起來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一把清澈的嗓音答道,“顏緋,顏色的顏,緋紅的緋。”
那笑容讓她的心頓時化作一汪春水,是了,他們還是不同的,他比她堅強得多,亦勇敢的多,即便被欺負得一身傷痛,依然對這個世界懷揣著美好的想望。
“好了,你願意到我家去清理一下麼?”她替他撣了撣褲子上的灰,笑著問道。
“嗯,好的。”毫不猶豫的回答。
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怕我是壞人?”
風乍起,圍牆內的銀杏葉便飄了出來,落在她的腳背上,隻聽他說道,“姐姐是好人。”滿是信任的篤定。真是個單純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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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她家後,他卻死活不願讓她幫忙擦洗塗藥,一個人拿著醫藥箱躲進了洗手間。
那時候她以為青春期初期的男孩子總是害羞的,卻並不知道那單薄的衣物下是他僅存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