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相對站立的女子，沒有一個人告訴我答案，說一聲“是”或“不是”。她們任安靜蔓延到屋子的每一個角落，再由她們親自去打破。
    “沒什麼事吧！”剛才的對話仿佛就是我的幻聽，菊姨蹲下身，給我遞來衣衫，柔聲相詢。
    “沒事！”我心倦怠，慵懶回答，“你們走吧，我想一個人……一個人靜一靜！”
    我信依著從前，菊姨萬般不會放心就此離去，可是今天，她竟是點頭：“沒事就好，我們走了，讓扶雅伴著你！”
    我沒有作答，隻是看著剛剛咄咄相逼的兩個人，並排走出我的屋子，走向那夜幕之間……我猛然推窗，去看夜晚湖麵平靜，那繁星映照，就如一個個精靈播撒鑲嵌在湖麵之間。
    扶雅擔心地望著我，我卻隻是朝著她笑，對她而語：“你瞧，多麼美！好美……”我重複這如此話語，可她絲毫聽不見，轉身拿過外衫替我披上。
    我趴在窗台，看著一切，聽過夜晚寂寥，什麼也不去想，不想去糾葛在愛恨之間不得解脫。
    響聲就是從這個時候傳來，當我的雙眼適應過這樣的黑暗之後，所見的一切就如在白晝般看到的那樣明晰，我看見搖闕正對過靖寧郡主，拳腳相向，不分勝負……
    我像看戲一樣，隔著水麵，看她們難分難解之時，搖闕一個回身，占了先機，勝了這一場比試。
    但靖寧郡主並不是生氣的模樣，竟是甘拜下風間帶過敬佩之氣，說道：“沒有想到，這青樓之間，還有著像你這般的高手，有空我定要與你好好切磋切磋，你不過是運氣好，我不信每回都被你贏了去！”
    “郡主千金之軀，何必作踐搖闕！”搖闕懶散回答，轉身一副不願相對的模樣，就此往前。
    靖寧郡主卻是不依不饒，纏繞過她，嘰嘰喳喳……那樣的歡笑，在謝菊樓中泯滅了多久？我已經不記得了。
    我就此看過，沒有波瀾的心卻被催出幾滴淚水，揩去，不留任何痕跡。
    於那一晚開始，我愛上了看風景，無論天氣多麼涼，無論陰雨綿延，無論白日晚上，我厭倦了，隻是趴在那，若一隻慵懶的烏龜，看著那單調間卻又不一般的風景。
    靖寧郡主果還是又來了，隻是不再尋我，日日纏著搖闕要她教武功——這些都是碧彥來告訴我的。
    隻是碧彥來，也不過她說、我聽……她離開時候總會心痛地望著我，對懷青山咒罵一番。
    而懷青山，就果真聽從了菊姨的話，自此消失，再沒有出現過。隻是這些話，依舊是碧彥告訴予我，我辨別不得真假……又聽路過園子的婢女閑談，說他終究還是來了……隻是買醉之間，不近任何女色……無論何種，皆是與我無關了，我慵懶了歲月，想忘記一切原本就不該知道的事情。
    在菊姨瞧來，我的日子白白虛耗而掉，但她或許覺得對我有愧吧，除了望著我歎氣並沒有多說什麼，就連下一個獻藝日，也讓映眉代替了我。
    我以為我能一直混混沌沌下去，可是鍾洛坤，就在我疲憊不堪的時候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轉身看到他，風塵仆仆對著微笑的時候，我甚至懷疑那是我的錯覺，直到他快步上前，將我緊緊擁抱，他身上塵土的氣息強烈而又真實，讓我不得不信一切是個真。
    我木訥地任他將我越抱越緊，聽著他埋頭用哽咽的聲音說：“綺羅，我想你！”
    淚珠滾落，我伸手，顫抖著亦擁抱住了他：他叫我綺羅，他經曆了千辛萬苦來見我，不是為了見一個蘇清寧的替身，他那樣明明白白地喚出我的名字，讓我淚流。
    我帶過那樣的害怕，試探地喚他：“洛坤？”
    他終於鬆開了我，雙手捧過我的麵龐為我擦去不住落下的眼淚，看著我仿若看著珍寶，他眼中帶著歉疚帶著深情，言語灼灼：“綺羅，我們走吧！我可以不要一切，我隻要你，跟我離開這裏，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好不好，好不好？”
    我不知道他為何那樣激動，可我心起伏之間不能就隨著他的意，就此瘋狂一次，我扶住他的雙手，去問他：“發生什麼事了麼？”
    分明是有事，都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當著我的麵，淚水遮掩不住，可他依舊不願承認，隻是搖頭：“沒有，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我隻是想跟你一起！”
    “可是……”我正想好言相勸，想平複去他的心境之時，他身子卻是一歪，倒了下去，我慌張間不知所措。還好菊姨伴著他來，一直倚在門框之上，這時匆忙趕至，吩咐道：“幫他把領口解開，好透透氣！”
    我依著吩咐行事，才發現他身上血跡斑駁，我一呆，猛然將他的衣衫一撕，看到一道傷痕有一寸多長，恐怖猙獰地橫在肩膀之上，我想去摸一摸，看那令人痛苦的傷疤是否真實，可又不敢去觸碰，怕弄疼他。
    手已伸到了一半，還是縮回，幡然醒悟般對著菊姨大吼：“快去請大夫，去請大夫！”
    可菊姨反而因此匆忙將門關上，對著我搖頭。
    我不懂她何意思，搖晃著她的身軀，迫切的模樣：“為什麼？”
    “綺羅……他本該在戰場，他是個逃兵，若是被人知道他現在在我們這，你想讓我們全樓都陪葬麼？他在這，除了你我還有扶雅，沒有第四個人知道，也不敢再讓第四個人知道！你明不明白？”菊姨擺正我激動的身軀，勸慰道。
    我懵懂地搖頭，卻還是有句話聽得明白：他本該在戰場……可為了我……他不惜賠了自己的性命趕來至此。心底深處猶如突然冒出一根針，被狠狠地紮了一下。
    “他隻是太過疲憊了，讓他好好睡一覺吧，會沒事的！”菊姨說著，讓扶雅與我齊齊搬動鍾洛坤，將他挪上我的軟榻，細心地掛好蚊帳。
    見我兀自發呆，拍拍我的肩，又一聲“綺羅”，她看不懂我內心洶湧澎湃而出的感動，以為我傷心，隻是我，掛著淚，朝她一笑，繁花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