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近了她們身，卻依舊觸碰花枝，簌簌作響，我一驚，她們卻是無一人發覺。
    枝葉繁茂，遮去我的身影，我躲在她們近處，將她們的每一聲言語聽得清楚。
    “映眉，你相信連素果真會做出那樣的事麼？”方才搖闕好不易忍住，現在終於不用顧忌任何，將心中所想問個明白。
    映眉望去那一麵如鏡湖麵，風拂漣漪去，那新荷中有幾枝卻已結了骨朵，嫩生生的粉：“那麼綺羅呢，你覺得綺羅會撒謊？”
    “這……”搖闕語塞，最終還是如實而說：“綺羅不該是那樣的人！”
    “是啊，連素不會如此，綺羅也不會如此……搖闕，你從來心軟，隻是有些事，你分明能瞧得明白，隻是你不願去瞧罷了！你一直生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之中，高興便去做，不高興便去爭個是非，隻是很多事，不是隻憑著你的喜怒而生，哪怕你再不願去信，可有時候……搖闕，你分明是明白的！”映眉拉過搖闕的手，說得甚是嚴肅。
    “我不想去明白，不想去弄懂！”搖闕神色一變，捂著耳朵，連連後退。
    “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呢？連素素來高傲的性子，為何會突然承認那一年的花魁是你想讓？為何又會突然對待素來仇恨的綺羅那樣的溫和？如果那一連串的事不曾發生，或許我也隻是當自己多心，可現在卻不是，她要置綺羅死地！她隻是將你拉攏過去，讓你幫她說話！這個謝菊樓除了蘭姨和菊姨，唯有我們四人的話語最有分量了，她知你單純，容易上當，才會演了那麼一幕好戲！隻是我知道，你其實都懂不是麼？你隻是不願意去承認？你一廂情願地隻是去信任！”可映眉有心要將話語說得明白，便是搖闕不願不肯去聽，依舊耐著性子說了完整。
    “不……不要說了……我不懂你說什麼……映眉，所有的事都隻是你的猜測，不是麼？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搖闕依舊不肯相信，胡亂說著。
    映眉一把拉住繼續後退的搖闕的手，將她拉入自己懷中，她拍打過的她的肩，微微仰頭，半是哄騙而道：“搖闕，究竟是不是真的，隻有你心裏最清楚！”
    在映眉柔和的拍打下，搖闕漸漸平靜而下，她掙脫而開，往前而去，卻是一個踉蹌，差些摔倒，惹得映眉不由喚了聲：“搖闕！”
    搖闕不曾轉身，隻是背著身影晃了晃手，仿佛示意無礙，她繼續往前，平坦的路卻被她走得磕磕絆絆，邊走邊道：“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可我分明已經讓自己不去想，讓自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了，映眉，為何你要點穿我的內心……我隻是想幫助她，想幫助任何人……來這裏的女子，個個都苦……我們又為何要相互為難？我以為我做到了……能讓所有人麵對我展露出笑顏，能讓她們有心事都向我訴說……隻是我此生卑微，其實我什麼都做不到！可即便如此，我也沒有害過她們丁點，為何連素要利用我？我真心實意地幫她，為何到頭來，卻是要讓我知道這樣的結果，原來從頭到尾，我隻是她計劃中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也許有了我，助她一臂之力，能讓她的計劃更加萬無一失……或許現在，她該是失望了，我無能無力，什麼忙都不曾幫到……哈哈哈哈……”
    映眉慌忙趕上，隻是她伸出的手空空，根本牽不住搖闕冰冷的雙手。
    “映眉，不要過來……現在的我一定非常可笑……我不想見任何人，你讓我靜靜，讓我回答我原來的世界裏好不好？讓我忘掉這一切，這一切不是真的，對，不是真的……”搖闕感覺到了映眉靠近，慌忙擺手阻攔道。
    映眉果真止住了腳步，她望著搖闕的身影，佇立靜止，她背對於我，我瞧不見她的容顏，可突然，她大聲而道：“搖闕，對不起！”
    帶過隱忍的哭泣之聲，搖闕止了腳步，轉身而道：“是，你對不起我，你明明什麼都知道，你知道我無法麵對這樣冰冷的事實，你為何還要告訴我？我恨你，映眉我恨你！”
    “搖闕！”映眉慌忙上前，伸手要搭上搖闕肩膀時，卻是她伸手一揮，手無奈而垂，搖闕麵龐上的淚痕已幹，她卻依舊匆忙擦過而道：“不要看，不要看我這副模樣，這不是我，不是……”
    邊是說著，邊急急轉身往前，她緊了腳步，身子卻顫抖得更是厲害。
    映眉喚了多聲，可這一次，她再無回頭，終於越走越遠，終於消失不見。可映眉依舊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呆呆而望。
    很久，她折身，我從那叢枝葉中緩緩而出，映眉略略吃驚，但隨即平靜，所有悲慟驚訝全都掃去，她帶著她素來神秘的笑，安靜從容得仿佛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
    她以身俱來一種高貴，哪怕抿嘴一笑間，也生出一股貴氣，她眼睛中含過淚，帶過幾分剔透，可她卻又能很好地化去那一股哀怨，斜眼看我方才藏身的薔薇花藤，道：“這風光秀麗，多出來走走，卻也是好！”隨即微微頷首，便是要離去的模樣。
    “為什麼要幫我？”我在她往前踏出第一步的時候，直截了當而問。
    她略略一個停頓，卻還是道：“綺羅，你的話我不明白，我並沒有幫你！隻是將我看到的一切如實稟報而已”
    我眯過眼，努力望著她神情想辨別她話中真假，隻是不多會，我才發覺自己所做一切都是徒勞。因為她隻是保持過笑容，仿佛耐心地等待著我的驗證。
    “景致雖好，日頭卻似毒了些，我還是早些回去了，綺羅你呢？”她舉起手，擋去鋪泄而下的日光，說得煞有其事。
    我隻有隨聲附和：“我這也便回去！”
    她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些許，點了點頭，我側了身，終究擦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