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春:青樓  第049章 伶蘭,年少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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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菊姨扶住我的肩,笑容溫暖,帶著如此笑意的她,像一個慈母,根本不若青樓的當家之人。
    我順著她往前,隨著她扶住我肩頭的手放下,我心中一空,有些悵然若失之感,看著她攙過湘竹,好言好語,伴隨著她哼著那些音調悠遠,一起踏入房中。
    隻是當門鎖日落,她恢複素來桀驁冷漠,才讓我隻覺一切隻是一場夢。
    夢與現實,糾葛纏繞,我竟果真分不清楚。
    當燭火躍然,在黑暗之中照出點滴光明,菊姨謙和與我讓坐,說我之想說,答我所想問,解我之所疑。
    “青樓之中的女子,誰人不苦?”她半癡半笑間,眼波流轉,遮掩去自己幾分情緒,隻介一位看客,開始了這一場對話。
    我雙手蜷在了桌下,隻是反反複複摩挲過自己衣衫,知道有些話,既然菊姨決定了相告,便是我不問,她亦會說。
    “隻是阿蘭……誰人會想到,她曾是四絕樓最顛倒眾生的四絕之一呢?”嗤笑往事,若沒有親曆蘭姨那一幕,菊姨如是說,我定詫異萬分。
    隻是現下,再聽過菊姨此話,我仿佛一早便知一般,頷首間抬頭,正碰上菊姨目光,她音調一頓,仿佛就是在等待著我說些什麼,心弦一動,我便是接口而道:“梅蘭竹菊,當初的四絕,蘭姨是,湘竹是,那麼還兩個,有一個便是菊姨你吧?”
    “沈伶蘭,阮湘竹,謝……婉菊……綺羅,你果真很聰明!”她沒有否認,微微仰頭,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仿佛她看到時光流轉,年華正芳,那春日光陰複回,樂聲崢嶸間,歡笑之聲連成一片,“伶蘭自來心性便高,天資也是聰穎,媽媽讓咱們學的那些取悅男人的玩意,她總是學得最快,那時候,待我們幾個還在那撥弦練得急的時候,她早便熟了,頑皮著爬個高,嗓音脆生生:‘外人叫我們四絕,說咱們每人不過會四項技藝,其實呀,我覺著咱們叫十絕,那才真真叫差不多!’果真是雀兒般的人,年歲也是最小,惹得我們幾個年歲大的咯咯笑個不停!”
    菊姨描繪得細致,仿佛要將當日情形捧個完整讓我瞧個仔細:“那時候的她,也是最愛笑的,被我們寵得根本不像青樓中的女子,倒像個閨閣小姐。那些客人看慣了庸脂俗粉,倒也喜歡她的天真浪漫,皆是花錢捧著她的場,如此媽媽也不便說什麼,隻是隨了她的性!當真是把她給慣壞了……她竟是敢將捧他場的客人哄得喝醉了酒,偷了他的衣服,將他獨自鎖在了屋子中,讓那恩客出了醜,惹得所有姑娘都看了場好戲!”
    菊姨口中的蘭姨,跟我認識的蘭姨,根本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我竭力依照著蘭姨的模樣,想過菊姨描繪而出的場景,綠柳婆娑間,她一身粉衣,在那石板上研磨做畫,墨汁濺到了她的衣衫手腕,她不管不顧,眉眼頑皮間將一幅幅畫作生成,得意的揚起了眉……那青春年少的女子,可曾想到,日後的她,會是另外一番模樣?
    眼角有些許濕潤,醒神之間剛想說些什麼掩飾,才發覺菊姨嘴角的笑散了,跟我一般垂下眼角,根本不曾發現我的異樣。
    “她心早便是死了,對什麼都是厭煩,便是對碧彥,也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人人都道她的惡,可除了我,又誰知道她心裏的苦呢?”菊姨念叨過去,長歎一聲,“隻是那麼久來,她從沒有像今日那麼激動過!”
    我本隻是順應聽下去,隻是菊姨就在這停了下來,我等了許久不聞其音,抬眼,看見她正瞧著我,看得仔細,仿佛要將我的容顏鐫刻進她腦海之中;可我覺察出了不對勁,慌忙起身,解釋道:“不關我的事,我什麼事都沒對蘭姨做!”
    她拉拉我的衣袖,示意我不必激動,讓我坐下,我懷著忐忑坐了,她方又道:“隻是造物弄人罷了,那時她柔柔弱弱,練個雲仙舞,便累得氣喘籲籲,現在卻一把將你整個拉了起來,於是便將那麼多年積攢的心緒,全然釋放了出來!她說我沒變,說湘竹沒變,可其實我們又何嚐沒變呢?當年所有,早便不複,一切不過她的臆想罷了!”
    我點點頭,心中也暗暗鬆了一口氣,但我還是忍不住:“為何要將蘭姨的事告訴我呢?”
    “綺羅,你不知道麼?以前,阿蘭對很多事都是懶懶的,隻是你來了,她性子變得更烈了些!”菊姨苦笑了一下,有什麼話在半遮半掩之中。
    “這又是為何?”我不解。
    她笑中苦澀更濃鬱了些,隻是最終還是起身道:“有些事,現在還不到你知道的時候,夜深了,你還是早些休息去吧!”
    “菊姨,究竟是什麼事?還是跟我的以前有關?”我看出菊姨話中吞吐,知曉自己還有一線希望。
    可菊姨一個深呼吸,隻是說:“回去吧,有些事等你知道的時候自會知道了!我也得想想法子,一直這麼下去,謝菊樓怕要是關門大吉了!”
    這一次,她口中清明了許多,帶出了些堅定,我便知再問也是多餘,便寧願在菊姨麵前乖巧地點頭,福了身行了禮,退了出去。
    隻是在推開門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蘭姨不知何時已在門口,我們之間並不遮掩的話語約莫她也聽了個全,眼眶紅得厲害,倒教我覺著有些尷尬。
    我不知道要怎麼辦,束手無策轉身去向菊姨求救,她朝我擺了擺手,我得了她的意,低垂了頭,假裝什麼都不曾瞧見匆匆離去。
    隻是聽到菊姨喑啞的嗓音:“我隻是來跟你說下,這生意那麼淡,不如就若從前那般……”
    誰人知道,如此沙啞的嗓音曾經的聲響清脆如黃鶯?
    誰人知道,如此帶過猙獰的女子曾經貌曾傾國?
    誰人知道,我的曾經如何?
    誰人知道,我的以後又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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