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春:青樓 第032章 明月,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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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期而至。
與往日相比,今個的恩客顯得格外的多,擠擠嚷嚷半刻未得消停的時刻,我也不介意,隻是躲在了自個屋子裏透露出了縫隙,隻盼了明月早早獻藝讓我開了眼界。
隻是不知是否菊姨的故意安排,明月遲遲未至,隻是那些接客姑娘穿插在人群間,安撫過那些似乎有些惱怒的公子哥。
時間便如此消磨慢去,我竟也耐不住了性子,扯著手頭的娟帕派遣焦急,思緒亂飛,卻是想著了日間小丫鬟的話,便大了膽子,瞧著靈姝從我房間前晃悠悠而過,便是將她叫進了屋子。
她是明月的丫鬟,帶了幾分高傲,依舊不願理我的樣子,但遲疑之下還是悄然拐進了我的屋中,也不進得裏,隻是站著屋邊問道:“不知姑娘喚我做什麼事?咱家的姑娘快要獻藝了,我可是忙得很!”
我知她性子不好,便是陪著笑臉道:“都道明月姑娘技藝好,聽聞有個趙公子素來捧的姑娘的場,不知今個可是到了?”
這對於她來說,的確算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所以我便是問出口了,依舊戰戰兢兢,瞅著她的臉色心中做思量。
不料,這回她竟是未多少惱怒,反帶了些驚訝之色:“姑娘怎知便是因了趙公子未來,咱家姑娘才遲遲不願出台獻藝?”
也不知是否叫做瞎貓碰上死耗子,我本是念著日間她們的閑語,想著果真有對青樓女子亦是情深意重的男子,得了閑,方有此問,不料卻是錯了,情深意重的,原非男子,而為女子。
“不跟你多說了,你是清倌姑娘諸事閑,我可忙得很呢!”靈姝帶著譏刺之語說過,匆匆退離。
我一笑置之,耐過性子,果是不久,弦樂隱約間,嘈雜退去,我速速揭開窗欞縫隙,放眼去瞧。
沒有連素時候的那般排場,明月懷抱琵琶端坐在廳堂之間,一身銀素,別過半邊臉,未曾簪花挽髻的烏發乖巧垂於一側,仿佛是群花姹豔中的一抹梔子白,即便孱弱身軀夾帶蒼白病容,卻猶有七分病西施之羸弱之美。
她彈得急促,那琵琶之語叮咚湍急,配上她不時幾聲低低吟唱,帶了化不開的膩,仿佛那俊秀之地的煙雨歲月,柳纏綿,燕纏綿,草色朦朧雨纏綿……
那樂聲,驟然聽去,波瀾不驚,隻是越聽越覺那聲聲琵琶語,仿佛一個女子哀怨漩渦,吸引你不住往前,撥開重霧,可再往前,隻是更深露更重!
我聽得沉醉,微微眯起了眼,可便這個時瞬,琵琶聲戛然而止,我慌忙張眼,卻是見明月站了起身,直直望向前方,嘴角綻出了一絲笑意。
她正對的門口,卻是又有客人進門,帶頭那人一身儒雅,隻是那束腰的金絲盤帶過一股子貴氣,而大方踏步,步履間也盡生氣度。
眼見明月如此,菊姨自是氣惱,但大庭廣眾也不好當麵斥責,隻是陪過笑臉暗示過站於明月身側伺候的靈姝,樂聲續接,隻是終究停過半盞茶的功夫,失了些許韻味。
“趙公子好久不來,今個可是又來捧明月姑娘的場?”眼見明月回了心神,菊姨親自迎過方才踏進屋後隻瞧向獻藝台再沒挪動步子的男子。
隻菊姨一人聲響,那聲音顯得格外清晰,我便是聽了再不顧明月的琵琶音,探頭將那男子更是細細瞧了。
果真是器宇軒昂,一表人才,難怪明月剛才如此激動了!
不知為何,我瞅著她們二人,雖隔了些許距離,卻能想象出她們並肩而立的情形,覺得是那樣般配,仿佛他們天生便是該在一塊兒似的。
我微微而笑,想象著若是日後,我能有著這樣一位情深意重的恩客,如鍾公子一般,如這個趙公子一般,帶我離開這裏,那該是有多好!
可不知為何,那趙公子久久不語答菊姨,也不尋位坐下,倒叫得菊姨站在那進退不是,好生尷尬。
一曲畢,掌聲雷動,是每回皆有的附和叫好,聽得那趙公子不動聲色冷峻一笑。
那一笑,極盡玩味,倒是讓我心一冽,仿佛一切,都不若我所想的那一般了。
“明月姑娘的琵琶當真是彈得越來越好了!”可就待我這樣念頭閃過,那趙公子卻拍手稱讚,大步跨向獻藝台。
“趙兄,今個明月姑娘尚未點你的名,你就十拿九穩自個去了?”底下有人似是不服,叫嚷道。
趙公子並不回應,反倒加緊了腳步。
明月微微福了身子,站起時嘴唇喃喃,仿佛低聲喚了什麼,那宛然一笑,極盡嬌羞。
“那樣好的琵琶語,也真真是若明月姑娘般冰清玉潔的身子骨方能彈出呢!”可那個趙公子臨了近了,反倒是不去瞧望,說的依舊是讚揚之詞,隻是音調拿捏,倒顯得有些做作。
而明月的臉色就在這個時候變了,手一鬆,懷間的琵琶便“嘭”的一聲落地,餘音刺耳,遠遠聽著,仿佛還有著弦裂之感。
“明月姑娘何事,如此激動?”趙公子大跨一步,上了獻藝台,一個伸手,牢牢拉住了明月的手腕,依舊笑意盈盈,笑間隱藏的卻是一眼能望盡的不懷好意。
明月仿佛害怕極盡,拚命往後退,奈何手被禁錮求不得,隻得張徨失措往後張望,靈姝卻是在那會子,從一側匆匆而下,半跌半倒,卻走得仍是個快。
“今個夜裏的客人,可真真的多!”明月不答,隻是那趙公子一句接連著一句,像唱獨角戲般。
可我看到的明月,除卻一次又一次搖頭,一次又一次用她帶著絕望雙眼看向那男子,別無它法。
終究還是有些距離,在二樓的我,隻是瞧見明月眼眶間亮晶晶,折射出燈火明輝,卻不知是否是她淚流,斷人腸。
“趙公子,明月姑娘身子還是不舒服,今個就不見客了!”菊姨已然意識到了不對勁,平素十拿九穩的鎮定散了,喊得不顧絲毫儀態。
有客人卻是攔了:“菊姨,日間你宣揚得真真是妙,今晚果真有一場好戲瞧呢!”
那酒薄情淺,方才的叫好之聲與現下的隔岸觀火真真是個好映照,而我呢……
世態炎涼,除去可憐,我與明月再無任何交集,我終究隨了波逐了流,隻是成了一介看客,冷眼瞧過一場煙花易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