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春:青樓 第031章 碧彥,嬉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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攏紗來此,不過一回,隨後的日子,果真就如她所言,日間我要去院子裏練藝,而晚間她塗抹過粉黛,即便再不願,依舊卓越了風姿去迎合那些達官顯貴……所以有的隻能是擦肩,如此而已。
得鄰如此,不若煙霞蓯蓉之類,我心中便也算是寬慰。
但其實,我既已出牌,占了清倌一席,本是該移居後院,占個雅閣好接待貴客,隻是碧彥曾悄悄與我而言,因了連素的堅持,菊姨方遲遲未語。
聞此言時,我瞧著替我生氣拽過柳枝條我碧彥,說著違心寬慰之話,心下卻是透露出絲絲高興:隻有居在了前樓之上,我才能瞧過底下廳堂的熙攘熱鬧,日日望著那個鍾公子,是否而至。
但碧彥依舊為我鳴不平:“這天氣越發熱了,前樓裏夜夜酒氣熏天,好歹你也是菊姨捧著要當花魁的,怎可受那樣的氣!”
我笑而不語,隻是仰頭看那一樹櫻花盡謝,隻一派蔥蔥鬱鬱翠人眼,應和而道:“是啊,天氣越發熱了!”
那時候的風,吹到人身上,冰冰涼涼,眼下間卻是帶了股子熱氣,那風去風來,也過去了些許日子,隻是自那一日之後,我惺惺念念的期盼,終是落了空,他再不曾來過。
“綺羅,你定是想什麼心事,竟聽我絮叨許久還能如此兀自出了神!”碧彥突然不惱了,隻是惘然竄出,揮灑那餘下半截光禿柳枝,倒果真結結實實讓我嚇了個大跳。
或許不來也好,便是說明了他不若那些酒肉公子,隻會來此煙花地買醉。
如此想過,我嘴一抿,假裝尚未轉神的模樣,冷一下奪了她手中枝條,倒是惹她惱了,站起身圍著我追打起來!
暖暖的日頭透過櫻樹葉灑下細碎金鱗,碧彥的翠衣映照出汪潭清淺,上下翩躚間那用銀線織繡的錦蝶撲騰纏繞,笑聲銀鈴,明目流轉……雖身在青樓,隻是那時候的許多情誼,在我瞧來都幹淨得仿佛是山間清泉,透明無瑕,隻日後輾轉過歲月,隻能成追憶,各自哀悼。
但記憶裏的那一日的日頭果真是好,又難得連素發了懶沒左右為難碧彥,我們便是玩鬧了個極盡。
便是這時,有丫頭從廊簷下走過,絮絮叨叨說著閑話。
“可是知道,今個明月姑娘要獻藝呢!”
“明月姑娘都歇息了好久,前幾個獻藝日都是其他幾個姑娘頂著,今個菊姨早便宣揚開來了,怕是那個因明月姑娘歇息而不來的趙公子都要來呢!”
“那是自然,那趙公子可是素來捧的明月姑娘,便是之前姑娘不待見也那般次次堅持了下來,可不像那個錢三公子!”
……
我循聲,心中便是樂了,來謝菊樓那麼久,瞧過連素的琴韻無雙,也看過映眉的丹青妙筆,更佩服搖闕的鳳舞九天,隻是傳聞中明月姑娘的琵琶語,卻始終不得見,若果真如那兩個丫鬟所言,今晚便是要大開眼見,心中便有爪子起始撓了起來,竟巴巴地盼。
“怎麼,才那麼會兒功夫又發起愣來了?”碧彥又是湊上來,打趣問道。
我也不理會,隻是悄聲問道:“明月姑娘的琵琶,果真精妙非凡?”
不過普通一句話,也不知是哪裏錯了,碧彥聽罷,那笑容速速退卻,也不答,隻是冷了臉看一側的廚房,卻不瞧我。
“碧彥?”我放緩了聲,柔了語調細細去哄,心中卻是歎氣:如此的她,果真教我看不明了,平素尋常,她明明是一派天真,笑容由心,不染世俗分毫;可有時候,她卻能在轉瞬之間變得老成深沉,話中玄機頗深,看透煙花雲雨凡塵事,根本不像她年齡該有的愁苦。
亦是笑,隻是這一下與方才打鬧全然不同,勉勵維係而已。
“姐姐說錯話了?”見她回轉了眼神,我才壯了些許膽,接連而問。
她再說話間,便帶了我最最害怕從她臉上看到的老成:“姐姐?綺羅你既然自稱姐姐,那麼你便要變強,是,要變強,強大的沒有人能傷害到你,強大的能保護我保護扶雅保護所有你想保護的人,強大的帶我們逃離這裏!”
我緊緊抓住她上下指點的手,一下攬在懷中,便是怕她再激動之間做出什麼激憤之事,隻得柔聲哄慰:“我一定保護你,一定帶你離開這裏,一定一定!”
她在我懷中因低聲啜泣的顫抖漸漸減去,終於掙脫間朝我吐了吐舌頭:“扶雅大你好幾歲,你卻嚷著做咱們的姐姐,羞羞!”
聽聞如此,我知她便是好了,心頭一塊巨石方重重落地,鬆下了一口氣。
接連下來,倒是換成了她來安慰於我:“綺羅,方才嚇壞你了吧?”
我愛溺地點了她一下額,沉斂了神色故作生氣,但話卻是道:“從進來的第一個日子便是瞧見過你的六月臉啦,所以還好,並未怎麼嚇著!”
“六月臉?”她卻是不明,纏著我急急問,“這是什麼意思?”
“便是……”我拖著長長的音調道,“六月的天,說變就變……那你那臉,可不就是麼?”
“你……”碧彥跺著腳,道,“姐姐欺負我,姐姐取消我……”
她還在那故意惱著,可我卻因了她話身子一頓,嘴一顫,兩個音階自個落了下來:“姐姐?”
那麼久來,我們依舊為誰為姐誰為妹而爭論不休,我們相互都不肯鬆口,可今個,她卻是那樣叫嚷,雖說是個打趣,可我知道,那樣的稱呼,她斷不會無心之說。
她頓下了叫嚷,再開口,加入了沉穩與恭敬,麵對於我,再一次,沉沉而喚:“姐姐!”
她喚我作姐姐,可是我卻讓她被連素要了過去,那簡單的稱呼,卻是沉甸甸壓在我的心頭,我牢牢抓著她的手,再一次重重複複,說得堅定,便若一個承諾,堅守住自己的心:“姐姐一定好好照顧你,一定會保護你,一定會帶你逃開這樣一個鬼地方!”
“我們一起逃開!”她應聲而上,為避人耳目聲音雖低但卻帶了分量。
我柔慰而笑,隨之點頭,她便又是悄悄道:“方才我生氣,卻是因為,我從來沒見過明月姑娘的技藝,不,別說是明月姑娘,便是連素姑娘,映眉姑娘,搖闕姑娘的絕藝,我都統統沒見過!”
我訝異瞧著這個據說打小生活在謝菊樓的女子,不知她究竟為何會如此,隻是一股酸澀,終究從心底彌散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