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春:青樓 第020章 連素,比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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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折返,蘭姨折回,相互交錯,不過擦肩,餘光斜眼,互做不識。
但我心思已再裝不下那些繁瑣碎事,我隻是細嚼過菊姨所說,一遍一遍——我想自己愚昧,聽不懂她的話外之音。
可是……
她說:“菊姨隻是希望,謝菊樓中,能夠少幾個湘竹!”
我寧願她聲色俱厲地告訴我:“綺回,這一場比試,你隻準輸不準贏!”
霞光流散,可是我依舊不知自己究竟要怎麼辦。
贏那一場比試,看過連素的決絕高傲化為塵土?
輸那一場比試,看碧彥從此入那火海深沉?
愁思鎖心玉,我任扶雅替我沐浴更衣,將那珠花堆砌於我的發髻,與我展笑顏。
鏡中的我,在那金光耀耀的首飾映襯下臉色顯得有些蒼白,笑容成幹涸。
扶雅的笑亦隴上愁雲,她怔怔瞧我半晌,與我擺手,踮起腳用手去抹我的眉心,極是耐心,不甚其煩。
我努力令自己的笑更絢爛,可她始終不曾放下她的手,所以我抓住她的手,放下,朝她搖頭,那眉間愁緒,任憑她再努力,今日怕是抹不去。
“綺羅,準備好了沒,快些,別磨蹭了!”蓯蓉推門而入間素帕一揮,眼波流轉,帶出幾分不屑。
我深吸一口氣,拍拍扶雅的手,朝門外而去。
廳堂人聲鼎沸,隻是我心如止水,不起半點波瀾。
“各位公子少爺,今日是我們這的綺羅姑娘掛牌,多謝各位捧場!現在便由綺羅姑娘為大家彈奏一曲……”菊姨話中不曾提到我與連素的比試,隻是攜過我的手,引入獻藝台時,才見那屏風早撤,連素端坐於其中的一架琴旁。
我在連素身側坐定,不待菊姨話落,連素手一揚,樂聲驚蟄起,終是將我心頭那一潭靜謐撥碎。
一石激起千層浪,樂聲促促,那樂聲似是湖心蕩起的層層漣漪,撥開,彌散……重重複複。而我的手,停在半空之中,不知要如何辦。
我想逃離開那樣一個眾目睽睽相望地,縮在一個牆角抱緊自己,可我又那樣清楚地知道,今日這一曲,我不是為自己而彈。
所以,指尖還是觸碰過琴弦,那音色淡然,被連素而蓋隻是那一縷樂聲,纏繞過我的耳畔,絲絲清晰。
閉眼間,我擯棄所有嘈雜,開始撥弄。
循著那樂聲,我看到燈火闌珊處的一個窈窕身影,明明暗暗,那身姿婀娜,吸引我前往,我一步一步接近於她,拍過她的肩,她扭頭,我卻一個退步,竟是湘竹。
周遭一下明亮起來,數不清的竹葉開始飄揚,她穿著綠色的衣衫,微微而笑,交融於這竹林之間,舉手清揚,便是一段曳曳風情。
一樣的容顏,可與日間我所看到的湘竹,分明便是兩個人……
那麼,究竟哪個是她,是那竹間美人?是那舊屋落魄?
那樂聲變急變促,我開始辨不清,究竟哪些音符是我彈,哪些是連素所奏。
而那些若詩似畫的竹枝翠葉,轉瞬間成煙成雲,幻化不見,我訝異得說不出話來,想挽留可無力回天,隻是定睛,看到的更是淒涼。
湘竹恢複了她的落魄,那發絲散亂在風塵之間,朝著我走來時,咧嘴傻嗬嗬地笑,邊笑邊唱:“寂寞空庭離恨天,亦生亦死相追隨……”
我一把抓著她的雙臂,拚命去搖,我想將她搖醒,想讓她不要這樣惹人心疼,我拚命拚命呼喚,可她醉在那一個陳年舊夢中,我無能為力。
心中裂開了口,淌著大滴大滴的血……不住顫抖。
菊姨的聲音開始漾開:“菊姨隻是希望,謝菊樓中,能夠少幾個湘竹……”
少幾個湘竹,少幾個湘竹……
我手著力,一聲“彭”,竟是琴弦斷,隻是一聲餘音顫。
連素依舊在彈,哪怕指尖傷未好,血色充斥而出。
我起身,於她道:“我輸了!”
她置若罔聞,依舊繼續,琴音帶過的,不是繚繞香豔,而是一種崖邊獨立淩風寒的決絕。
我從連素身上收回自己的目光,低頭見那弦斷兩半,抬頭,越過重重人群,看到碧彥凝望著我的目光充斥了怨恨……
她說過,我曾是謝菊樓中琴彈得最好的,可是現在,我輸了……我不是自己輸了,我將她輸了……她知道,我是故意的。
“碧彥!”我匆匆從我的位上起來,去追尋碧彥的腳步,哪怕我沒有任何可以解釋的理由,那我亦要說一聲對不起。
可菊姨及時攔住我,厲聲而問:“綺羅,你想幹什麼?”
於是,我眼睜睜瞧著淚珠從碧彥的眼眶滾落而下,轉身,離去。
我不知哪來的勇氣,一下推開菊姨攔住我的手,不管任何地向著後院而去。
隻是那樣多的人,層疊鋪灑,皆阻隔去我前行的路,所以不待我走出幾步,手腕一重,便已被菊姨禁錮而住。
可是,我回頭,才發覺,握著我手腕的人不是菊姨,而是那個鍾公子。
他握著我的手,柔柔而喚:“清寧,是你嗎?”
他的聲音帶了股磁性,吸引我而去,可斜眼間瞥見的卻是菊姨陰晦的眼神和款款而至的身影,她幫著我鬆開了他的手,五分恭敬五分桀驁,隻是道:“公子,你喝醉了!”
手腕處傳來微微的疼,我看著那鍾公子的醉眼迷離,很想知道,他的話究竟是真還果真不過喝多了!
我想知道,我是否便是他口中喚出的清寧!
我想,或許我能知曉我的身世,逃離這個炎涼之地了。
可他隨即所說,如上回我們相見而言:“是啊,我喝醉了,清寧,我隻能醉了看見你麼?清寧……你果真死了麼……你隻是躲起來,是不是……”
那斷續醉語,足夠讓我清楚許多。
我落寞收回我貪婪的目光,他口中的清寧怕是已逝,而我,怕是永遠隻能為綺羅。
他那樣身世,所戀定是那清白人家的小姐,而我,卻是他們眼中的紅塵妖媚。
連素起身,莽莽站立於我之前,瞧過那錦瑟弦斷,一頓間,隻道:“花魁之位,依舊是我!”
話音低沉,恰入我耳,辨個清晰,再從容離開這一場燈影闌珊,餘下一個我,站立於嘈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