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從沒見過那麼好看的人。
     紅的比我還要妖異的衣袂隨風顫擺著，宛若燃燒著的熊熊烈火。美麗絕倫的五官精巧地雕刻在白玉一般的臉上，一雙鳳眼狹長，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水盈盈的肯定能招來不少桃花。唇紅得妖嬈，顏色極正，讓我想起了那天的“梨花烙”。
     一個危險而魅惑的妖精。
     可是我竟然沒有一絲討厭的感覺。反而覺得、親切？
     “魔門門主？！”周圍不知是誰喊了一句，然後不管是什麼樓上街上的，會走路的地上哼哼的全部想要借兩條腿往外飛奔，不能跑得全部瑟縮在牆角，好像眼前的是吃人的怪物一樣。
     我忽然忘了自己要站起身的事情，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他們好像很怕你。”
     他眼神一亮，笑得比謫仙還笑明豔動人：“那，你怕我嗎？”
     我搖搖頭。我雖然不認識他，但是他的感覺，很熟悉，很親切，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溫暖…
     溫暖？
     我瞥見地上狼藉的屍體。他伸手想要蓋住我的眼睛，我卻輕輕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
     周圍一片抽氣聲。
     我不解。
     靜靜端詳地上的屍體，我不知為什麼，沒有害怕，沒有恐懼，“他…是你殺的？…”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我：“煙兒，怪我嗎？”
     “不會。”我搖搖頭，幹淨利落的回答，“是你救了我。”
     然後，瞧見那出水紅蓮一般暈開的笑容，我竟有些癡了。
     有些恍惚。
     “你們認識？”子澄插話，周圍又是一陣壓低了的唏噓。
     “嗯？”我恍然，抬眼看著妖精。
     那妖精似乎不滿子澄的插話，卻也沒說什麼。隻是定定的盯著我，半晌，幽幽的問：“煙兒，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我了嗎？”那妖嬈的容顏上透著十足的落寞，讓人不禁心疼。
     可是，我應該認識他嗎？
     他，來過家裏做客？
     我一時搜腸刮肚，茫然的看著他，瞧見他鳳眸裏一閃而過的光。
     “果然。”他低下頭，而後更加妖嬈的斜斜一笑，“可是，我一直記得你啊，煙兒。”那雙眼睛裏洶湧著的複雜的情緒無限幽深，似乎要把我吞沒。
     “……對不起。”我喃喃出聲。
     他一歎，卻將我摟得更緊，那股奇異的幽香鑽入鼻中：“不怪你，煙兒。是我不好……”
     我隻覺得那憂傷似乎能勾起我抑鬱的心情，一時覺得心疼。我抬起頭，對他綻放一個我認為最溫暖的笑容，笑眯眯的說：“那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雲煙。”
     “好啊。”他仿佛孩子一般笑得清澈無邪，“我叫魅無苼……”
     “煙兒！”憑空一聲熟悉的呼喚讓我一驚，一個月白身影已經飄落在我旁邊，淡雅滌塵的梅花香撲鼻而來。
     我開心的回頭微笑：“哥哥！”
     “煙兒，”哥哥的表情柔和了許多，瞥見尹子澄，點頭不做聲，卻在瞧見魅無苼的時候，眼睛裏多了一份含而不發的怒意，“你來幹什麼？”
     “明知故問。”懶懶的回答，魅無苼挑起我的一綹頭發放在手裏把玩。
     哥哥明顯神色冷峻，怒道：“你放開煙兒！”
     “不放。”柔柔的聲音帶著十足的霸氣。
     “你！”哥哥目光冷然，“把煙兒給我。”
     “哼，你不知道我魅無苼說一不二嗎？……”魅無苼笑的邪肆，整個人飄在空中，衣衫隨風起舞，氣勢一開，全然不輸給哥哥半分，“再說，”他低下頭，定定看我，仿佛想要看到我的靈魂，“你們霸著煙兒十年了，也該還給我了吧。”
     “還？”哥哥怒極一笑，眼神卻是一縮，“煙兒不是物品。”
     “煙兒，跟我回去吧。”好聽的聲音自耳邊低低響起，幽深的眼眸深不見底，仿佛能把人吸進去，我愣愣的看著，整個人呆在那裏。
     “煙兒？”哥哥的聲音有些焦急，伸手想我抓過來，“魅無苼，我絕對不許你們再傷害煙兒！”
     “是嗎？”魅無苼仰天笑得邪肆，冷寒四溢，氣勢如虹，卻也冷的像鞘裏的劍。那刻，我從他的身上，仿佛看見一個影子，頭隱隱痛了起來。我眯起眼睛，抿著嘴忍耐。
     哥哥似乎看出了我的異樣，更加焦急。魅無苼卻嫵媚的笑了，眉目裏蘊著淡淡的釋然：“煙兒，你真的一點都沒有想起我嗎？”
     我直勾勾地盯著他，覺得渾身無力。
     “那，魅姬呢？”魅無苼嘴邊邪肆的勾起媚笑，我沒有看到他眼中劇烈的掙紮和…心疼…
     我身體一抖，腦袋劇痛，想把自己圈起來，眼前已經模糊了，耳邊隻覺得是呼嘯的凜冽的風。我似乎隱約看見一片幽森的淒厲的淋漓如血的紅。好可怕！……
     “煙兒，”哥哥焦急的呼喚讓我回魂，卻馬上聽到了耳畔的低語。
     “煙兒，魅姬啊……”
     這句話像魔音貫耳，久久回環。
     “你怎麼能忘了呢…怎麼能忘了呢…”
     “魅姬……”“魅姬……”“魅姬……”“魅姬……”“魅姬……”
     腦中似乎要千千萬萬個聲音在一旁念叨著這個名字，像羅漢的咒語，讓我的恐懼如海濤般鋪天蓋地的漫上來。
     一時，天旋地轉。
     “煙兒！”
     ……
     絲綢棉被的柔滑觸感讓我覺得溫暖又安全。我滿足的呢喃一聲，蹭了蹭熟悉的被子，張開惺忪的睡眼。是我的翦翎閣。餘光瞟到床頭，我有些詫異。有人？
     “煙兒，醒了。”是哥哥悅耳的聲音。梅香鋪麵，哥哥抓住我的手，眼中還含著化不開的擔憂。
     “哥哥，”看到哥哥，我的心情大好，想要坐起來，卻被哥哥製止了。
     “再睡一會兒吧。”哥哥似乎有些疲倦，坐在我的床邊，定定的看著我，微笑的理著我額頭上的碎發。
     “嗯…好…”我有些奇怪，“哥哥，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好笑的看著我，哥哥幫我拉好絲被，“煙兒，有沒有不舒服？”
     “不舒服？我？”我詫異，“沒有啊？哥哥你怎麼了？昨晚沒睡好嗎？”我擔心的想要坐起來，哥哥今天好奇怪啊。
     “沒事就好。”哥哥寬慰的笑著，半晌，才猶豫的開口，“煙兒，以後…你要是想出去玩的話，哥哥帶你去。”眼眸裏劃過擔憂和複雜，還隱隱有一絲決絕。
     “出去玩？”我不解，哥哥今天太奇怪了，怎麼突然提到出門的事了呢？我最近有出門嗎？“我為什麼要出去啊？在家裏很好阿。哥哥，發生什麼事了嗎？”
     “煙兒。”哥哥瞳孔一縮，有些驚異地盯著我。
     “哥哥？”哥哥的表情讓我忐忑不安，這是怎麼了？
     “煙兒，”哥哥眼神複雜，欲言又止。
     這時，一個老者的聲音傳過來。我大驚，怎麼還有人？
     “樓主，既然煙兒小姐沒事，那老朽就先告辭了。”之間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麵帶慈祥笑意的起身，緩緩走到門口。身上背著個大藥盒子，竟然一點看不出費力。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深深看了我一眼，向哥哥點頭道。
     “前輩請留步。”哥哥禮貌的起身相送，輕輕對我說，“好好睡吧，我去去就回。”
     “好。”哥哥，有什麼事要這麼神神秘秘的呢？
     ……
     “姐，你醒了！”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覆上我的額頭，“燒退了，燒退了，哥，姐的燒退了。”
     隻見門被推開，哥哥閃身進了屋，焦急而擔憂的問：“煙兒，你怎麼樣？”
     我，發燒了嗎？我怎麼沒印象？
     我看向雪兒，同樣是一臉擔憂又期待的表情。
     發燒了？
     我有多久沒有生病了。
     不行，要趕快好起來，不能讓哥哥和雪兒擔心了。
     “姐，你餓不餓？吃不吃點東西？喝水嗎？渴不渴？”雪兒殷勤的問東問西，生怕我餓了渴了，我一時感動。
     “樓主。”一個步履矯健背著藥盒子的老人敲門，進了屋，見到我醒了，恭敬的開口：“煙兒小姐還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他是醫生？
     哥哥請來的吧。
     我搖搖頭，微笑。
     “樓主，既然煙兒小姐沒事，那老朽就先告辭了。”老者起身，背起藥箱，準備離開。
     “前輩請留步。”哥哥的眼睛閃過複雜，禮貌的站起來，輕聲對我說，“好好睡吧，我去去就回。”
     “好。”我點頭，瞧見哥哥僵硬地站在那裏眼睛裏全是複雜，俊臉上也籠了一層陰霾，心裏猛然擔憂起來，“哥哥？”
     “……啊，沒事，煙兒快睡吧。”哥哥看了眼雪兒，轉身將老人家送出了門。
     我看著有些猶豫的雪兒，不知道他們這樣怪怪的，到底是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