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把夫人遣走，是有什麼話要對小的說嗎？”駱冰昕人一走遠，梅隆鑫就開口問著身旁的顧鬆弈。這對夫妻的相處太過奇怪，少有尋常夫妻的脈脈溫情，而夾雜太多類似爭鋒相對的防範意識。
    “將軍夫人當真是自盡而亡嗎？”走到屋前，他蹲下身子，指著先前發現的血漬，笑著問道。
    “這總不會是梅管事的血吧。”
    “公子果真心細如發。自盡隻是傳言，真相小的也不清楚。”
    “我以為關於賈司昭的事沒有你不知的。”他的笑容不減，但卻能感到冷了幾分。
    “我若想欺騙公子，有怎會放任那些血跡入公子眼呢。”他將問題拋回去，依舊堅持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他挑起一邊眉毛，陷入深思的樣子。心裏隱隱泛著疑惑，對於梅隆鑫他終究信的不多，也不敢信任過多。
    “不知公子覺得將軍夫人之死有何異常之處呢？”
    “對於京城裏的事，我又怎會比梅管事更了解呢，隻是覺得好奇罷了。”掃視了一下四周，他將身子湊近梅隆鑫，“隻是，梅管事不多多相助的話，我們又怎麼能盡快找出真相解了將軍的心結呢，畢竟我們的時間都不多了，不是嗎？”
    “……”
    “雖說挾天子以令天下，但想讓他在軍隊尚未進駐京城的情況下謀反，怕不是易事吧。”六王爺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但顧全全局，依舊壓製著賈司昭將軍對進駐京城的意願，隻要軍隊一日入不了城，實力上就始終屈居在六王爺和四王爺之下，即使是賈司昭也不敢輕舉妄動，這幾日在外奔波忙碌的大概也就是這件事了吧。
    他不建議在辦大事的同時，略耗些心思在這些俗世恩怨之上。他有耐心等下去。
    “你……”一張臉死白，梅隆鑫感到自己的胸口又在隱隱作疼，一張嘴張開，正欲說什麼。
    “梅哥哥，你又犯病了！”原些和駱冰昕一同離開的小丫鬟忽然不知從何處又蹦了出來，太過專注於梅隆鑫而沒有察覺到她的接近，顧鬆弈的眉頭不禁微皺，看來不是個簡單的丫頭啊。
    “大哥哥不可以欺負梅哥哥哦。”小手不斷輕撫著梅隆鑫的胸口，一張小嘴翹起表示濃濃地不滿，“梅哥哥也是，在這和大哥哥說悄悄話也不告訴露兒，不乖！”她似嗔似怒地盯著梅隆鑫，嘴角的笑有些冷意。
    顧鬆弈在一旁細細觀察，神色不變，心思卻已經是百轉千回。
    情況有變，他需要和駱冰昕好好在商談。看似一帆風順的情勢暗藏著他們都忽視的凶險。他看著那依舊在梅隆鑫懷裏撒嬌的露兒，緩聲問道，“不知露兒將先前的大姐姐帶去了哪裏？”
    “唔，當然是帶去大哥哥希望的地方咯，因為露兒很乖的呀。”她將身子嵌在梅隆鑫懷中卻沒有將那副被病魔折磨不堪的身軀壓倒。梅隆鑫的苦笑，不知是寵溺還是其他。
    “是嗎？那我還是回房等她吧。先走一步，改日再拜訪。”他作勢準備離開。梅隆鑫不發一言，隻是勉強笑著，而露兒卻有些不耐地扯開了梅隆鑫的雙手。
    “呐，大哥哥。”她走出梅隆鑫的懷抱忽然喚住他。
    “恩？”
    “大哥哥會像梅哥哥一樣疼露兒，什麼都聽露兒的嗎？”一雙眼滿是期待地看著顧鬆弈，而梅隆鑫的額頭不知為何布滿細汗，像是受到了驚嚇。
    “誰知道……呢。”他笑，意味不明，轉身瀟灑離開。
    留下一高一矮兩個人影在風中沉默，氣氛凝重。
    “哈，果然我這副身子快撐不住了。”
    “不要忘了答應我的事。”
    “他們不是那麼好糊弄的，總有一天…總有一天…該知道的都會知道。”
    “露兒不覺得有什麼是他們該知道的哦。”甜蜜的笑容，一回身，將一根銀針紮入了梅隆鑫的胸口。“梅哥哥還得繼續當露兒的梅哥哥，直到……”風聲蓋去了她的聲音。
    原本已快軟到的身子忽然像是又注入了生命力，蒼白的臉依舊蒼白，卻已沒有了先前的痛苦神色。梅隆鑫低垂著頭，輕聲回答著。
    “恩，就像當初答應的那樣。”
    在他有限的生命中，唯一能應允的承諾。
    顧鬆弈回到客房時，駱冰昕已經在屋裏呆了許久。全神貫注在桌上一堆瓶瓶罐罐之中，絲毫沒有察覺到顧鬆弈的存在。那是她少有的情緒，不受外界任何幹擾，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似乎是件破費心思的事情。顧鬆弈隻是靜靜地站著，並不去打擾她，等著她自己發覺他的存在。
    那個丫頭用的毒，真是狠辣，竟然將沾了毒的針藏在指間，在握她手的時候將毒針紮進她手上，若不是她體質特異，百毒不侵，豈不是莫名喪命在那個丫頭手裏。
    是她太大意了，居然著了她的道。被她的外表所蒙蔽，而輕估了她的危險性。她該察覺的，那麼小的年紀，梅隆鑫怎麼放心將一切都告知她的。
    是梅隆鑫在利用她，還是她……下意識地討厭自己猜想的結果，這段日子簡直是在犯太衝，接二連三被人戲弄，如果那個丫頭真是……隻是猜想就已經讓人覺得是個不甚開心的結果。而且不僅僅是不開心的問題，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就栽在了那個丫頭的手裏。
    “這瓶是鶴頂紅？”還在思索中的駱冰昕尚未反應過來，一隻手忽然出現在麵前，不由分說地拿走了她麵前的一個朱紅色的瓷瓶。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她有些慌亂地轉過身去，看著顧鬆弈不急不忙地在她身旁坐下，將拿去的瓷瓶又放回原先的位置。
    “回來了好一會兒了。”
    “為什麼不叫我？”太大意了，竟然連他進門都沒有察覺。
    “有什麼發現嗎？這麼苦惱的表情。”
    “那個丫頭不能小看她。”沒有心情和他拐彎抹角，她神色冷凝地說道。
    “果然你也發現了啊。”他取過一旁的茶水為自己倒了一杯，雖然已冷，還是不甚在意地一飲而盡。“主動挑釁嗎？”
    “怎麼，她也挑釁你？”被提起氣惱的那一幕，她的口氣涼涼的。“不是很中意你的嗎？”
    “傀儡有一個梅隆鑫就夠了。”他沒興趣去和一個小孩子玩家家酒，也沒有時間與精力去應付一個愛玩弄別人的孩子。
    “會施毒，大概應該也會一定的醫術。梅隆鑫那幅身子應該全靠她才撐了這麼久。”挑選了幾丸藥放入瓶中，她遞給一旁的顧鬆弈。“這些你放在身上，可以治百毒，暫且先開始防著那個丫頭吧。”
    “看來的確不簡單。”他接下瓷瓶塞入懷中，饒有興趣地看著她開始收拾桌上的一堆瓶瓶罐罐。“隻是現在看來梅隆鑫的動機也沒有那麼簡單了。”千算萬算怎麼也沒有想到梅隆鑫的身邊還有一個更難纏的角色。
    “暫時繼續順著他給我們的方向查下去，先抓住那個作祟的冤魂，看看他們究竟有什麼打算。”雖然暫時隻覺得那個丫頭是個禍心，但究竟能禍害到何種地步還不能妄加推斷。雖然有點滅自己威風，駱冰昕並不希望那個丫頭有一顆城府極深的心，披著羊皮的狼無意最難對付。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隻怕要花上些時間了。”六王爺那隻怕又要費一番唇舌了。顧鬆弈撥弄著自己的紙扇，狀似苦惱地垂聳著腦袋，無可奈何地晃著。
    “那就要看你了，怎麼讓這些時間花得讓爺盡興。”她難得揶揄他。“現在就先等玉翠了，引蛇出洞也要有好的誘餌。”隻要能讓府裏傳出成親的消息，她就不信那人不蠢蠢欲動。
    “那就靜待佳音吧。”太過容易掌握的發展總是讓他無法安心。
    就像是掉進了另一個人的局中，按著劇本在走。
    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亮光，用扇子遮住的俊顏難得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