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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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了一桌的酒菜,玉翠有些緊張地在房裏來回走著。聽碧菱說,將軍今晚就會回府,而無疑的,他一定會上她這來。細致的手因為驚慌握成了拳,指尖陷進肉裏刺痛了她才鬆開。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耗下去了,小姐那日的話又在腦海中浮現。
她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也必須做些什麼,但心裏依舊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倔強地喊著千百個不願意。即使身體已經給了另一個人,但隻要保持沒名沒分一直到逃出這裏的那一天,她依舊是自由的,依舊有那個資格去愛那個人。
但小姐的命令又像是刀紮在胸口,疼痛又不能拔去。那是她的本分,她的使命。而更重要的是,想要保全他,她不知他們究竟有什麼目的,想要達成什麼,她隻知道自己想要保全他,無論如何都希望他能平安,而如果代價必須是自己的話……
嘴角忍不住泛起苦笑,連她自己都忍不住開始嘲笑自己的傻,也難怪小姐會那麼看不起她了。而他呢,怕是更加覺得自己可有可無吧。
能配上他的,也隻有像小姐這樣好身世好人家的女子,而她終究是生錯了人家投錯了胎,注定這受人擺布浮萍般無所依偎的人生。
甩了甩頭,將腦中那些自怨自艾的念頭都拋開,一張俏臉勉強撐出一朵笑花。碧菱已經開始朝她猛使眼色,怕是將軍快到了。趕緊地取出小姐給她的醉相思,匆忙擦了一下,起身走向碧菱。不意外蹬蹬作響的腳步聲在耳邊響起,一抬水眸,賈司昭已經在她麵前,絲毫不避嫌地將她攬入自己懷中。他嘴中帶有酒氣,一開口就全數噴在了她的臉上,她勉強自己不將頭撇過去,忍受著那難聞的氣味。
“美人今兒怎麼了,這麼貼心。”他攬著她的腰大步走入房內,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似乎十分滿意,“難得美人特邀我到屋裏小聚,廳裏的飯菜不合胃口嗎?”平日都是在外廳與眾多姬妾一同用餐,這幾日將軍不在府上,玉翠便私下留在自己屋中用餐,免去不必要的麻煩。
“能上那桌用餐的都是將軍的姬妾,而小女子無名無分,又有什麼資格留在那用餐呢。”她一手拿起繡帕掩住眼角,作拭淚狀,身子在賈司昭懷中,抖得好似風中落葉,讓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憐惜。
“誰碎嘴說了什麼?告訴我,我拿鞭子抽他們幾頓。”他將玉翠抱在懷中,一雙粗手不知該如何安撫懷裏哭得像個淚人一樣的玉翠。他轉向隨侍在一側的碧菱,口氣不善地問道,“怎麼回事?”
“回將軍,這幾日將軍不在府上,所以……”碧菱低垂著頭,輕聲回答著。
“別說了,碧菱。”玉翠抬起頭,梨花帶雨嗚咽著製止了碧菱。一雙眼哀怨地望向賈司昭,“將軍問了又有何用?說到底,還是奴家的身份低賤,讓人看不起。”
“是不是那群死女人來找你麻煩了?別怕,有我在,她們不敢怎麼樣的!”
“姐姐們沒有錯,錯在我自不量力,想要攀龍附鳳。”她說著便要掙脫賈司昭的懷抱,卻被賈司昭更用力抱在懷中。
“胡說!她們算什麼東西!”他貪婪地嗅著她身上的異香,不覺腦袋有些昏沉,說出口的話語氣不由得加重,感覺一股怒氣從心底湧起,恨不得現在就拿著鞭子去教訓那些女人。
“將軍還不明白嗎?她們欺的是我沒名沒分,將軍何時才肯給奴家一個名分,奴家現在這樣簡直是有辱祖上親人,還不如死了算了。”她哭的越發淒慘,一張臉花容失色,讓賈司昭心疼極了。
“這還不簡單,我娶你入門!”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賈司昭一張臉漲得通紅,絲毫不覺得自己說出口的話有多麼驚天動地。
“真的?”翠雨依舊淚眼婆娑地望著他,嘴角卻多了絲笑意,身子像賈司昭懷中靠去。
“那…那是。”美人在懷,已經無暇顧忌自己說出口的是什麼話,做出的又是什麼承諾,此刻,滿心滿眼都隻有眼前、懷裏的女子身上。
“碧菱,你先下去吧。”朝站在一側始終保持安靜的碧菱使了一個顏色,玉翠又重新將頭埋入賈司昭懷中。
“是。”輕輕應了一聲,碧菱安靜地退了下去。
第二天天明,將軍將要迎娶玉翠的事已經在府中被四處傳播。
聽到院子裏丫鬟間的竊竊私語,駱冰昕不由得露出滿意的笑容,果然用心去做總是做得到的。但轉念想想又覺得可笑,為了同一個人,忸怩不甘不願的,又甘願為了他用心討好其他的男人,這樣癡傻的付出和愛戀,若是有朝一日成了執念於怨恨,怕也是驚人的吧。她瞥了瞥在凝神思考問題的顧鬆弈一眼,一時還真想不出若真有那日,眼前這個冷清的男子會有怎樣的反應。
不是沒注意到駱冰昕投射過來的眼光,隻是正專注在自己所想的事情上,所以也就隨她了。自從那一次深談之後,梅隆鑫便很少再露麵,一方麵是在忙府裏的事情,另一方麵,他猜測應該是那個叫露兒的丫頭在牽製。就現在所了解的,他覺得那個丫頭與其說是別有心機,更像是為了自己想要的不擇手段。但究竟對他們的計劃有害或是無害卻還無法輕易做出判斷。現在想想,關於梅隆鑫進將軍府,他似乎想的太過簡單了,中間的內情他無法掌握,直接去問本人怕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看來終究還是要步步謹慎,小心黃雀在後啊。他閉上雙目因這煩人的且難以理清的思緒而忍不住發出歎息。
時值夏,但已是夏的盡頭,枝上的花依舊繁茂,卻已經有了頹死的先兆。風懶懶拂過,帶著燥熱的凝重,喀拉一聲,被灼陽曬蔫的葉子砸向了地麵。
睜開眼皮,掃了一眼那枯黃的葉子,他輕聲低喃,“秋天近了啊。”仰頭看著幾抹淡雲,被風吹著聚攏,又被風吹著離散,神情顯得疏離和冷漠,抽離的平素造假一般的笑,隻剩了冰霜凍過的冷寒。
“這幾日,差不多就要有動靜了。”沒有注意到顧鬆弈神色有異,駱冰昕習慣性地走近他,貼著他耳側細語,卻不料被突如其來伸過來的手掐住了喉嚨,“唔……”她痛苦地喘不上氣,勉強抬頭看向顧鬆弈,被他一刹那的猙獰所駭住。
“抱歉。”猛然驚醒自己做了什麼的顧鬆弈匆忙鬆開了手,不知自己出手輕重,有些歉意地看向扶著一旁樹幹,吃力喘息的駱冰昕。還欲說什麼,一把冷劍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咳咳…咳咳咳……。”一時呼吸不暢讓她嗆了好幾聲,看到風翼冷著一張臉將劍架在顧鬆弈脖子上,一道淺淺的血痕已經可見,她心裏又湧出一股氣。“滾!”尚不能順利說話,她簡單拋下一個字。
那黑色的身影有了一絲動搖,顧鬆弈可以感受他的動搖,但僵持了片刻,終究是收起了劍又重回了自己的崗位。
“沒事吧。”他走過去扶住那依舊不甚有力的身子,瞥了眼四下,並無人。用內力替她順了下氣。“抱歉。”他再一次道歉。思緒忽然陷入過往,一時不慎就讓暴走的情緒傷到了她。
“怎麼?想殺妻再娶?”氣順了,她尚有氣力打趣他。
“怎敢,得此美嬌妻,又怎會再動凡心。”他的臉露出暖意,真心笑了出來。眼前的女子是這般不同,愈是相處愈是看到她不同於尋常女子的一麵,一改之前他對女子的印象。
“不問原因嗎?”
“就當被瘋狗咬了。”她摸著已經有紅印的脖子,瞪了他一眼。對於自己這突來的善解人意,蠻橫地歸咎為自己不願多加深入了解他。
是的,不想去了解,沒有必要去在意,他隻是和所有尋常人一樣的無關緊要的存在。從腰帶裏取出一個扁平的瓷罐,沾了點藥膏抹在脖頸的紅印上,感覺到了一股清涼淡去了原先的熱度。隨即又將手裏的瓷瓶拋給顧鬆弈。
“……”接過拋來的藥膏,顧鬆弈沉默著將它握在手中,看了一眼駱冰昕,又將眼光移開了。
“不用擔心是毒藥,我還沒這麼無聊。”看著他沉默的反應,她有意曲解著。直到看到他打開瓷瓶,取用藥膏,抹去了那讓她覺得刺眼的淡淡腥紅,才開口將話題轉移,擺脫此刻這讓人覺得窒悶的氣氛。“要開始行動了。”
“恩,應該會很順利地進行。”恢複到了常態,嗓音平穩,一字一句漫不經心地吐出,又總是帶著吊人胃口的腔調。
一切都會順利,這是他的直覺。
不論現狀下潛伏著什麼,無論秘密的背後藏著什麼,終究所有人的目的都是一致的。在最後一刻到來之前,魑魅魍魎都隻會隱藏在暗處。
這些事他並不想告知駱冰昕。她隻需要專注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追尋她自己要的答案。
他朝她笑著,暖如三月春風,但意味不明。
伸出手,拉著她,往庭院的方向走去。她並未拒絕,因為她也聽見了,在不遠處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