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盤中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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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管事?”身後忽然傳來女子的聲音,一回頭,竟是玉翠和她的丫鬟。
    原本是在前方的石亭裏休息的玉翠,因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便拉著碧菱一同朝這邊走了過來。
    “呀,是玉翠姑娘和碧菱啊。”被喚作梅管事的男子笑著從蕭政恒的身邊走開,還是那副蒼白的笑臉。
    “他是?”玉翠看了一眼麵前虛弱無血氣的男人,疑惑地問一旁的碧菱。
    “是府裏的管事,你叫他梅管事便好了。”
    “早聽說將軍大人娶了一位美嬌娘,今日得以見姑娘一麵真是三生有幸了。”
    他的話有些油腔滑調,但配著那張臉來看,又讓人氣不了。玉翠看著呆愣在一邊的文硯,眼睛不由得一亮。
    “文硯,你怎麼在這?”
    “我隻是隨處逛逛,結果迷了路。”他索性胡扯,借機跟著玉翠,杜絕再次被梅管事盯上的可能。他之前對他太放鬆戒心了,那個男人的身上有著和顧鬆弈一樣隱藏的狡詐和心機。
    “那我們帶你回去吧,碧菱,可以嗎?”
    “這……”有些遲疑,沒有將軍的吩咐,私自帶著她去見她的親人,怕是會惹出事端。
    “碧菱,可以嗎?”她看出她的遲疑,眼巴巴望著她,再次問道。
    “我和你們一起去,這樣就不用擔心將軍怪罪下來了。”那張瘦尖的臉指了指前方,“況且也不遠了。”
    “既然梅管事這麼說,那就走一趟吧。”算是勉強答應了。
    梅管事走在最前麵,碧菱攙著玉翠,蕭政恒跟在最後麵。一行人不急不慢地走著,一切看在躲在槐樹上的一道黑色身影眼中,待他們身影徹底遠去才又嗖的一聲飛身跟去。
    今日的太陽不甚熱烈,溫度也算宜人,差人替他們取了副棋,兩人尋到屋前較近的一處亭子,一邊納涼一邊對弈。
    幾日來,一直被人暗中監視著,有所商定都需等到夜深人靜時,還要加上一些強製力,才能安心謀劃。被限製了自由的玉翠那聽不到一絲訊息,在府中也無法自由行動,兩人多半也是等晚上熄了燈後憑借輕功迅速地在將軍府中搜尋一遍。
    “看來想等大婚,還得讓玉翠想想辦法。”府裏絲毫沒有要辦喜事的樣子,賈將軍也是從不露下麵,明擺著想避開這件事。撥弄著手上的黑子,她眼睛看著盤麵,試圖找出突破口。
    “不急不急。”他的眼停在棋麵上,等著她落子,倒真是不急。
    “你就不怕夜長夢多,讓人起疑。”
    “信我們的恐怕就隻有賈將軍,你有何必擔心別人起疑。”
    “你倒是一點也不擔心。”看著他利落地聽吃掉自己的黑子,局麵上已大半被白子占領。
    “你不是很喜歡請君入甕嗎?靜候吧,總是會有迷途的王八爬進來的。”勝敗已分,他笑著抬頭,不覺自己說錯了什麼。
    “你可以不用再提那件事了。”她從鼻子裏哼出,冷冷地,“我認輸,這局你贏了。”她站起身,迎著吹來的風,讓涼意撫平自己眉宇間的皺褶。遠處有腳步聲傳來,有刻意放輕步子,隻是走在最後的人急促不穩的步調打亂了前人的刻意小心。她不甚在意地取出簫,自娛自樂地吹奏著。雙眼闔上,眼皮敏感地接受陽光的熱度,讓她有些放鬆,沒有察覺到風將遠處的花瓣吹落在她發間,更沒有察覺到顧鬆弈難得挪動了身子,走在她身後,替她取下了發間的花瓣,重新放回風中,任它遠去。
    他的表情極為溫柔,這是玉翠眼中所看到的第一個畫麵。
    相思久成災,寸寸斷人腸。
    “少爺!”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樣,蕭政恒快速衝回自己的陣營之中確保安心。
    “有客人來訪呐。”懶洋洋地睜開雙眼,她將身子依偎在顧鬆弈懷中,語氣還帶著慵懶,似乎方才不是在吹簫,而是在小憩。眼光落在玉翠身後的陌生男子身上,暗暗打量。
    “文硯他迷路了,我們碰巧撞見便帶他回來了。”她尷尬地笑著,隨即上前走了幾步,方才的畫麵還在她心裏灼燒個不停,但還是忍不住想靠近,想將他看個分明,一解相思之情。
    “好久不曾見到妹妹了,不知妹妹近來過得可好。”帶著溫柔的笑容,駱冰昕一把握住玉翠的手,滿心滿眼寫滿了擔憂。
    “將軍待我可好了,姐姐不用擔心。”
    “不知何時將軍正式將你迎進門呢?”她這話不僅僅是說給玉翠聽,順道還是讓那兩個跟班聽到後向賈將軍回報。
    “這這…時候到了,自然會辦的。”她支吾著,不想多提此事。
    “這事可不能一直拖著,畢竟名聲毀掉的是女子家。”她學著衛道家的慷慨陳詞,一臉捍衛名節的樣子,讓顧鬆弈笑出了聲。
    “別嚇著了她,我相信將軍是守信之人,說到做到,他既然答應會迎娶就一定不會辜負我們小妹的。”他像和事老一樣出來打圓場,順便笑著向始終一言不發旁觀著的男子致意。“還不知閣下是何人?讓你見笑了。”
    “在下梅隆鑫,是府上的管事。”灰色長衫的男子從樹影下走出,有禮地作揖。
    “勞煩管事走這一趟,將我家的愚仆送回來了。”他走下去,握著那幹瘦如枯枝的手,並沒表現得驚恐訝異。
    “少…少爺…”反倒是一旁的蕭政恒有些懼意。
    “梅管事看來身體欠佳。”駱冰昕直接打趣道,“難道將軍平日苛待了不成。”
    “顧夫人說笑了。”他又作揖對駱冰昕欠了欠身子。“不知道二位在府中過得可還滿意?”
    “滿意,當然滿意。將軍唯恐我們遭了迫害,時時刻刻讓人守著我們,不讓宵小鼠輩傷了我們。”
    “昕兒!”顧鬆弈加重喊著她的名字,明白她有意刻薄對方。
    “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還請不要介意。”他重又走回到駱冰昕身旁,拉著她一道走到梅隆鑫跟前。“昕兒,還不向梅管事道歉。”
    “豈敢豈敢。”他弓著身子,一臉惶恐。
    “舍妹的終身還全靠梅管事了。”駱冰昕依舊在一旁涼涼地開口。眼前的人有著和顧鬆弈相似的氣息,讓她無端討厭,連假裝溫柔都顯得厭煩。
    “言重了,顧公子。”他側著身子,覷了一眼桌上的棋局,“打攪兩位雅興了,真是過意不去。”他又看了一下碧菱和玉翠,“沒什麼事,我就先告退了。”
    “那我們也不打攪了。”碧菱對梅隆鑫的眼神很快會意,扯了一下仍自發愣出神的玉翠。
    “我……”她有萬語千言想說,卻字字哽在喉間,一雙秋水眸緊緊盯著顧鬆弈。
    “既然小妹還有事,那便先回吧,隔些日子,我自會和你姐夫去看望你,順帶見見未來的妹夫。”纏上顧鬆弈的臂膀,占有的姿態毫不忸怩。
    “那便一道走吧。”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梅隆鑫隻是淡而恭敬地輕喚。
    “恩。”不舍地收回視線,她頻頻回頭,終究是在碧菱地帶領下,開始邁出離去的腳步。她癡癡傻傻,明知顧鬆弈對自己無情,明知他們隻是演戲假扮夫妻,但自己的心仍是會疼痛,自己的思念和癡念仍是斬不斷。
    唉。她歎了一口氣,不再回首,手攥緊了懷中的繡帕。
    “嘖嘖,你是個禍害,她也是個禍害。”待人一離去,她立刻撇開顧鬆弈,嘲諷地嗤笑。
    “這算讚揚嗎?我姑且就接受了。”
    “他會怎麼想呢?小姨子和你的曖昧情事還是我的橫刀奪愛?”她忽然笑得極恣肆,像是聽得了什麼笑話一般。
    “他是個聰明人,不會多想,隻會行動。”梅隆鑫離去時若有所思的表情讓他十分稱道。“這府裏怕是都靠他一人支撐。”
    “你這麼興奮做什麼。”她拿了顆黑子放在手中拋來拋去,百無聊賴。
    “若我猜的不錯,那將軍府倒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危機四伏。”他笑,奪走她手裏的棋子,往不遠處一棵樹上擲去。黑子飛快地打向樹,在隱沒進繁茂的枝葉中後,又失去了蹤影,連聲響也沒了。“何必屈尊藏在樹上,大可下來一同商量。”
    樹上並無動靜。少了手裏的棋子,駱冰昕仍舊坐回自己的石椅上,“風翼,下來吧,周圍沒有外人。”她自語般地喚了一聲。
    像是嘲諷顧鬆弈一般,一道黑影隨即從樹影中掠下。鷹隼似的利眼直直對上顧鬆弈,單膝跪地,這是對駱冰昕的禮節。剛毅的臉有著風霜留下的滄桑穩重,不苟言笑的神情凝重肅穆。明明是和顧鬆弈差不多的歲數,卻渾身透著寒意,如同冰塊一般,隻是這麼毫無動作,就讓人覺得難以親近。而眉間一道一寸長的疤痕則讓他又多了幾分煞氣與狠厲。
    “何時來的?”她臉上不知何時斂去了所有的笑意,真的假的,分毫不留。
    “隨小姐一同進得府。”
    “跟了一路,倒是難為你了。”她將擺弄著棋盤上的棋子,連頭也不抬一下。顧鬆弈倚著一旁的石柱,並沒有開口的打算。
    “保護小姐是我的職責所在。”沙啞的嗓音,聽不出情緒,是被訓練出來的沉穩與冷清。
    “他有事要問你,你盡數告訴他便是。”對於那份示忠,她不甚理睬。
    “去調查一下梅隆鑫。”看了一眼駱冰昕,他簡單下了任務。
    “是。”固執的,他不理顧鬆弈,仍是對著駱冰昕低頭領命,短促的一聲是之後又如來時一樣飛快地急掠而去。
    “輕功不錯。”他撿起因他來去而飄落在地的樹葉,讚歎。
    “是上乘。”專心於在棋盤上擺放棋子的駱冰昕補充道。
    “王府裏果然是人才濟濟,可惜都偏愛做梁上君子。”他無惡意地調笑,不意外接住飛擲過來的棋子。握在掌心,還能感覺出力道之大,若是擊中石柱,興許會留下一道刻痕。
    “調查梅隆鑫,你是不是又有了什麼新打算?”
    “擒賊先擒王。”
    “我看你是想拐走軍師。”她又擲了一顆棋子。
    “現在下定論還為時過早,一切都等翅膀兄的好消息。”
    “若被他聽見,他會要了你的小命。”冰霜的臉被他逗笑,站起身,推開了自己剛擺好的棋子。“你們都是狐狸,隻是你的道行更高些。”
    “或許。”他笑。然後腳尖一點,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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