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第六人 群芳樓:蜻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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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樓是大商人投資的妓館,委托給樓裏的頭牌管理。就儲備資金的充裕度來說,群芳樓占一條街之最。樓內裝潢並不鋪張,但也十分舒適華貴,大約有四五十個女孩兒,既有一般陪客的,也有歌伎舞伎等等,迎來送往,生意興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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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樓管事的頭牌蜻蜓,一條街上人奉之如神明女王,這女孩兒年方十九,本名劉熾,因善舞,遂取蜻蜓一名,喻其蜻蜓點水體態輕盈,舞姿曼妙之意。
說起她的本職,原則上跟其他過十五歲的女孩兒一樣是接客的,實際上她也接過,隻是蜻蜓要價太高,想要對她登門入室,沒有點富可敵國的實力太難做到,所以她往往是以舞姬的形象高高在上的出現,真正接客的次數,一隻手數的過來。
蜻蜓的出身和月兒很像,母親年輕時也在風月場,是個舞伎,後不知與何人受孕,遂轉至鄉間生下女兒,靠舊時積蓄度日。蜻蜓十歲喪母,她才輾轉進了都城,自己賣身去了群芳樓。
九年經營,蜻蜓成了花街中獨占鼇頭的人物,在這條街上,隻要提起蜻蜓大名,絕無一人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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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蜻蜓,就有必要講一件舊事。
最初,街上各樓裏常有幫派組織來收保護費,妓館重視和氣生財,最怕鬧場子,隻能任人宰割,無可奈何。
那一年兩個幫派爭地盤,一條街裏今天這家收錢,明天那家搗亂。聽哪一派的都不是,不聽就更倒黴,各樓的老鴇不堪其苦,搞得一條街上人人自危,姑娘們也心不在焉唉聲歎氣。
一日,幾個小痞子奉了上麵的意思到群芳樓收錢,一進門就叫嚷著要老鴇子叫全樓的姑娘來伺候。
樓裏的人們都嚇壞了,卻聽得一人清甜而略帶點霸氣的笑聲,回頭看去,就見蜻蜓款款從那樓梯上下來。她那日穿一件絳紅色繡金線暗紋的華服,華貴之氣涵而不溢,神色卻頗倨傲,似乎是藐視這世間一切般的,一階一階步下。那幾個痞子,竟就這樣久久抬頭仰視,隨著她不緊不慢地走下,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蜻蜓下了樓,卻先沒走到那幾個痞子麵前,而是立在那裏,掛著一副自然而然居高臨下的表情,道:“幾位爺,我走了那麼一段台階,倒有些累了,不如這樣,你們走過來,讓我看看是哪一家的?”
那幾個痞子看傻了,剛緩過來,聽她這麼一說,火就挑上來了,登時竄到她眼前,吼道:“爺就讓你看個清楚,讓你死也知道是怎麼死的!”
蜻蜓淡淡一笑:“我讓你走過來,沒讓你竄過來,要這樣猴急?怪不像話。”
那痞子一聽,眼睛瞪老大,吼:“你個丫頭片子少在這裏耍嘴,一會兒爺保管讓你不知死活!”
蜻蜓微微翹起唇角,笑得有些不屑,目光中多了絲清冷,語調抑揚頓挫,道:“哈哈,不知死活,就憑你們?”她笑得詭黠,微微湊近了其中一個,用隻有對方聽得到的冰冷聲音道,“還是不拘找哪個癩頭生瘡的練練,再來撞大運吧。雞犬也敢稱大王,不要笑死人了!”
蜻蜓言語強硬,那痞子登時怒極,一個巴掌就甩過來。蜻蜓一下抓住他的手,目光審視對方,那痞子竟立在原地不能動換。
並非蜻蜓有一身功夫,而是她堪稱能殺人的目光有著與生俱來的霸氣。
微微勾起嘴唇,掛上一抹絢爛卻無情的笑,仿佛火紅的彼岸花般。
“爺,我看您這手今日很不舒服呢,不如留在我這裏幫您伺候伺候?”
這話本不算恐怖,恐怖的是蜻蜓不知何時用另一隻手掏出一把泛著冷光的匕首來,就要向著那人的手腕割下去,竟是打算把那人的手給切下來。她動作之快,令那痞子頓時嚇得慘叫得像一頭待宰的豬。
蜻蜓見此情景,嘴角劃過一抹得意的笑,就在匕首要接觸那人手腕的一瞬間,蜻蜓停了刀,同時鬆開手。那痞子立即癱倒在地,更齷齪的是,他竟然嚇得失禁。
“哎呀!”蜻蜓一手仍拿著匕首,卻早有供使喚地小女孩兒捧過盆水來,蜻蜓連看都被沒看那幾個人,徑自洗了手,將匕首交與那小孩子去了,這才掩麵笑道,“我這小女子開個玩笑,爺至於嚇成這樣?這可真是膽小如鼠呢!不過,爺自請放心,就算要料理你們,也輪不到我親自動手,還怕髒了我的衣服!”她這話說得仍是那樣不緊不慢,卻充滿了輕蔑。
“你,你!”那癱倒痞子的同伴衝上前來,氣得直說著你卻說不出別的。
蜻蜓不理會他,隻冷笑道:“爺,你想說什麼就快說,說完了好陪你朋友換褲子去呢!”
兩個痞子聽了這話,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左不是右不是,隻得道:“你等著!老子今天吃了虧,明兒我們大哥來一把火燒了你這樓!”
“哈哈哈!”蜻蜓聞言朗聲笑道,“滑天下之大稽,你大哥聽了你今天這般丟臉,先收拾了你才來找我呢!我今日既然能讓你這樣,明日自敢和你大哥評理,你盡管回去告訴他,就說我蜻蜓在這坐等!”
言罷,不再糾纏,一高聲道:“來人,送客!”
那倆痞子一看所謂來人,立即傻了,竟是出來十來個彪形大漢,直接把他們順手扔出去了,落地之際,還聽到那彪形大漢洪亮的聲音道:“滾遠遠的,再別讓蜻蜓姑娘看到你們在這條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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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蜻蜓早卯著勁要跟那幾個幫派杠上了,放在一般人,這種麻煩避之不及,然而蜻蜓可是天上地下找不出第二個的狂徒,唯恐天下不亂犯不上,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可絕對不含糊。
頭炮既已打響,後麵更要步步為營地進行才可以。
當晚,蜻蜓將其他幾樓的老鴇請到群芳樓。
幾個老女人望著一桌酒菜,又看看站在麵前光彩照人舉止自若的蜻蜓,莫名地自慚形愧,都很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唯獨醉香居的夏媽媽苦笑道:“蜻蜓姑娘,你這是擺的哪一出,鴻門宴?”
蜻蜓白天的行動,早已傳遍街頭巷尾,現在被請來,幾人心內都打鼓,不知她賣什麼藥。
蜻蜓微微一笑,不帶絲毫謙虛,目光竟有些狠決:“各位媽媽不要害怕,我並不為害你們,蜻蜓請各位來,隻是想問一句話,各位可想,再不讓那群無賴到我們這條街上搗亂?”
沉默良久,幾人都板著一張臉。
終於,夏媽媽試探著問道:“你是說,你有辦法讓那些無賴不再來騷擾?”
“媽媽正說在點子上。”蜻蜓笑答,目光中多了幾分視重。
夏媽媽略愣了一下,因那目光多了幾分信心,正待要說什麼,卻被萬紅樓的老鴇搶了話,她從剛才的對話中緩過味來,問道:“你可有把握,若是招惹了他們,以後可……”
話還沒說完就被迫吞了回去,萬紅樓老鴇被蜻蜓凜冽的目光嚇得冷汗直冒,趕緊噤聲。
其餘幾人也嚇傻了,夏媽媽心裏敲鼓,但隱約覺得自己可能還有些薄麵,隻好強打精神,深吸一口氣,穩定心緒,露出年長者成熟的笑容,道:“蜻蜓姑娘,你既然說得這麼有把握,就告訴我們你想要什麼吧。”
蜻蜓聞言,嘴角微微挑起,卻露出滿意的笑容:“還是媽媽明事理,我就單刀直入地說了。”她的目光裏流露出一絲比狡黠更強勢的霸氣,“各樓每月營業額的十分之一,以及,成為各位的‘朋友’。”
“十分之一?!”萬紅樓的老鴇忍不住重複道。
“媽媽可以不做我的朋友,隻是我這個人,比較喜歡保護朋友罷了。”蜻蜓毫不在意,淡淡一笑。
幾人都噤聲了,沒想到,這條街上居然也有一日迎來了這種人物。
眼前的這個女孩兒,打算從各大幫派虎口拔牙,竟要趁著他們內鬥期間搶占地盤。但是,對這幾人來說,這確實是一樁劃算的交易。
現在,各樓要交的保護費相當於每月營業額的十分之三,相對而言,蜻蜓提出的價格可接受得多,而她既然敢說這種話,肯定就有能力保護各樓不再受幫派欺負。相反,如果此時拒絕與她為友,日後各幫派的目標就會全部對準自己,絕對是最壞的結果。
最終,幾個人都點了頭。
“不會讓你們後悔的。”
蜻蜓那時的笑容,在場的人後來回想起來,都燃起莫名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