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章 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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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他會一直將我帶在身邊,我們永遠都不分開。”
“我不該同他慪氣的。”
“我該好好與他說話的,不再去在乎他愛誰……咳咳……”
被猛然狂湧的鮮血嗆了喉嚨,子瀟胸中痛得快要裂開,頓時捂住嘴,連連咳嗽。
影沐被他這麼一弄,也從他胸膛上抬起頭來。子瀟捂得住嘴卻捂不住血,那些血像是湧動的瀑布,從他漂亮的雙唇裏瘋狂地漫出來,瞬間就濺得兩人渾身都是。
“公子!公子你別嚇我啊你怎麼了!”影沐一把接住身子發軟的子瀟,眼睛裏全是淚水,將他摟在懷裏一個勁地哭喊。
子瀟想對他笑一笑,可是下個瞬間便又有一大口血從幾乎破碎的胸口往上湧,他一時受不住,斜過臉去“哇”的一聲吐在地上。
鮮紅刺目,宛若烈火。
“公子……”影沐早就哭成了個淚人,見他這副樣子也慌得手忙腳亂,此時才想起來要用法術幫他治療,於是一揮手就揮出一團光華,放在子瀟胸膛上,邊施法邊哭,“你……你堅持住啊公子……你堅持住……”
“沒用……”一張妖嬈的臉已經被鮮血染成石蒜花的顏色,沒染到的地方又是一片慘白,子瀟吐了幾大口血,而後朝影沐虛弱地笑,“沒救了……我這是,毒發了……薄幸的妖毒。”
“不是的公子……不是還有很久嗎?”影沐滾燙的眼淚啪嗒啪嗒落在子瀟身上,也來不及用手去擦。
“情緒大動,提前毒發……”子瀟轉過臉去,又麵容痛苦地吐出一大口血,“你連這……都不知道……笨蛋。”他隻覺得自己怪可笑,在這時候還有心情損人,正想著,又是一口血。
房裏地板整潔,兩人腳下卻緩緩地形成一片血泊。影沐低頭一看就是滿眼的刺目鮮紅,嚇得他整個人都在抖,哭聲夾著抽氣聲,眼淚像是絕了堤。“你別死啊公子……我不要你死……公子……公子……”他又猛地加大靈力,雙掌幾乎貼合在子瀟胸膛上,卻絲毫不管用。
懷裏這個破碎的人兒就像一個破了的血口袋,隻覺得他身子越來越輕,幾乎就要跟羽毛一般重量了。
子瀟的意識,終於還是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眼睛裏,是真的什麼都看不到了。
一片刺眼的灰光。
聽覺還有,他聽見影沐一聲聲哭喊,還聽見門外頭有小二敲門。
影沐吼那些人,於是就再也沒有敲門聲了。
胸口很痛,火燒一樣的痛。那些滾燙的血還在流,但他也沒有力氣再合上雙唇了。
夜袖。
夜袖……
在快死的時候,我竟還是想著你的。
你現在,在做什麼呢……有沒有想過我,哪怕一點點,一句話?
夜袖……我好痛。
很想念你的擁抱。
可是你不愛我。
一點點都沒有,你不愛我。
最後的意識,竟讓他心裏的痛楚和愛,緩緩扭曲成濃稠的恨意。
“公子……我會救你。你別怕,我會救你。”
耳旁,是誰在說話?聲音清澈得像是一汪清泉。
疼痛終於像是鋪天蓋地的海嘯,將自己給淹沒了。
漫過了靈魂的海水裏是無數隻哀傷的人魚,子瀟在其中上下沉浮,耳邊一片靜謐。
他覺得,自己最後,也變成了那些悲哀的人魚。
卻再也唱不出歌聲來。
“畜生!”
從魔界玄寒城的貪戀殿中,此刻正傳來一聲女子的怒吼與清脆的巴掌聲。
夜袖,不,應當說是六世,眼下他整個人極其狼狽地倒在一片破碎瓷器裏,猶如喪家之犬,單手捂著臉,冷冰冰的眸子望向那個給了他一巴掌之人。
這怒氣衝衝的女子一身黑羽長袍,腰帶火紅,長發梳成兩股盤在腦上,猶如一雙不大不小的兔耳,剩下的頭發披在身後。她一雙手指甲頗長,血紅色,方才那一巴掌愣是在六世臉上留下了五條血痕,觸目驚心。
六世看了她半晌,忽然冷笑,“獵夏,看不出來,你與子瀟的交情甚好啊。我與你認識了多少年,那子瀟與你又認識了多少年?如今你為了他來打我,值麼?”
獵夏便是夏侯,魔界六魔帝之一的嗔魔。此時夜袖已成六世,夏侯便也成了獵夏,兩人也不再互稱在人界時的名字。
她將右手往半空裏一揮,血光閃動間,一條生了無數倒刺的長鞭轉瞬就被握在手裏。“你這畜生,往後別對任何人說我認得你!”獵夏心裏又恨又氣,巴不得眼下就將六世跟碎屍萬段,“說認識你簡直丟人!將子瀟就這般扔在人界,你與人界那些負心漢有甚區別?”
她朝六世吼出幾句後就要走,走之前還甩下一句:“我看你往後也別自稱是魔了,去做妖吧,別侮辱了魔的血統。”
六世瞧著她化成一陣黑風而去,心裏亦不是滋味。
三天了,他卻夜夜難眠。
在許多年前,千花便死過一次,讓他傷心欲絕,整個人都快瘋掉。如今知曉千花魂飛魄散,心裏不是不難過,但卻也有麻木,難過不到哪兒去。
是不是一個人死的次數太多了,旁的人就不會再難過了?
當真可笑。
他從一堆瓷器碎片裏站起來,吩咐仆人將殘骸給收拾好,一個人走出了這會客廳,在門口站了半晌,卻不知該去哪才好。
嗔魔殿的一群魔仆,從獵夏回去後一顆心就沒放下來過。她坐在殿中大發脾氣,周圍能摔的都給她用長鞭一纏,而後扔得老遠摔得粉碎,還時不時的砸到人,嚇得眾人皆離她老遠。
她隻是在氣六世負了子瀟,眼下子瀟也不知怎樣了,自己得去看看他才好。
於是頓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長鞭朝著頭頂虛空一扔就不見了。
“來人!給我備車我要去魔界之門!”
眼下,要找子瀟的也不止獵夏一人。
硯青前些日子接到了夜袖的信,說他與子瀟在塗木鎮,硯青一邊感歎他二人速度之快,一邊就買了匹馬,快馬加鞭地往塗木鎮趕,直到今日早晨,他才踏上這兒的土地。
他將懷裏的信紙拿出,這信寫了已有一段日子了,信紙被他揣在懷中不免有些皺巴巴的,秋風一吹,發出舊紙片的古老聲音。硯青順著那紙上寫著的地址,找著了他二人居住的客棧。
“掌櫃的。”
那掌櫃正在算賬,聽見硯青叫他,抬起頭來,“哎客官,是想吃飯呢還是住店啊?”
“不,”硯青搖頭,“我找人。你有沒有看見兩位很俊的公子來住店?大約是……一個比我高,一個與我差不多高,他二人應當是住同一間房的。”
掌櫃思索片刻,眉宇間忽然冒出奇怪的神色,抬起一雙布滿魚尾紋的眼睛望著硯青,“客官你說的兩人我似乎看見過,兩個大男人跑來住一間房的很是少見啊。但後來隻剩下了一個人,前些天就退了房,走了。”
“走了?”硯青覺著不可思議,摸了摸腦袋,“你確定沒弄錯麼?前幾天我才收到他二人寫的信,讓我來此處,怎的這樣快就走了呢……”末了還自言自語幾句“不可能啊”。
掌櫃心裏其實也早就詫異了,“我說客官啊,那兩位公子在還未走之前,另一人就不見蹤影了。當天他們定的那房間裏忽然傳來哭喊聲,我帶著人去看,卻有另一人的聲音從房子裏頭傳來,還將我們全給罵走了……”
見硯青滿臉疑惑,掌櫃又道,“後來那天夜裏,剩下的那位公子就出來退房了,我便不知他往哪裏去了。”
真是奇了。
硯青與掌櫃的兩兩相望,都摸不清頭腦。先走的那一人是夜袖還是子瀟?他二人感情那樣好,莫非是遇上了甚麼急事才分開的?但不管實情如何,硯青還是覺著自己先找到他兩人的其中一個再說。
於是他謝過了那掌櫃的就走了,在鎮子裏轉悠半天卻不見一抹熟悉的人影,無奈隻好向街邊行人打聽,但也沒人知曉。
硯青急了,恨不得找個羅盤出來像指方向一般將他二人位置給指出。他想老是在這鎮子裏尋找也不是個辦法,說不定子瀟或者夜袖在鎮子四周呢?於是又將馬給牽了來,一鞭子擊在馬臀上,瞬間就衝出老遠。
此時已是完完全全的一片秋季景致,漫山遍野的火紅,就連一邊的溪流湖水,都給映成了火海一般的顏色。硯青騎在馬背上,有些漫無目的地在山路上緩緩走動。
他走了半晌,忽然瞟見不遠處一抹閃光。
說是閃光,似乎也不太對,隻是一抹刺眼的白色,在視野裏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