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紅衣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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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奪魁大會在玉渚的翔林大場盛大召開。一時間,武林各路名門大派,英雄豪傑紛紛湧向原本就繁華似無夜的皇城。鑼鼓喧天,結彩張燈。
    在武林大會進行的這段時間,各大客棧酒館的生意是沒來由的好,特別是依傍著落星湖星羅在翔林大場附近的客棧,一一都披上了彤紅的綢子,
    牌匾高懸,也是擦洗的格外亮,光鑒照人。
    落星湖胖西岸柳下,便是此次大會擂台處。
    前幾日,不知是從哪兒冒出的一支魍魎隊將曆年來在英雄大會上搶占鼇頭的門派打得落花流水,看是輕而易舉地就在兵器暗器榜上稱為翹楚。
    心法秘笈榜上卻不見他們的蹤影。所以有人傳言這魍魎隊僅僅是憑借無章法可言的劍法以及暗器就已經聲名大噪,倘若是再有心法輔佐,不知的有多麼可怕。
    相比前幾日而言,今日對決的門派顯然是平平無奇了。炎鏢門薛子瑺對曲水門魏青。還未過午時,大紅的擂台下,人群明顯就開始躁動起來。這次
    飛龍賭局沒有開場,因為這兩個門派之間實力懸殊。一個是不知道排名到了何處的炎鏢門,另一個是入了前十的曲水門。開了場人人都會跑去壓曲水門了。炎鏢門在百年前還算大派,可歎物是人非
    ,到了現在,就是連個武林集會都沒有炎鏢門的位置了。
    擂台下坐著大濛觀長老及塵,泰然峰掌門李力捷,曲水門門主許清逸,天鑒樓樓主鄒勖,星雲閣閣主佟緋玉,藏虎穀穀主楊天齊,青宇山莊莊主段紅樓,玉泉山莊莊主任緲遊。
    這些都是在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大人物。玉泉山莊莊主雖說是剛剛上任不久,但好歹玉泉也是百年大派,在場不少掌門和任玉泉是故交,於是給了玉泉山莊一席評委之位,也算是對於去世的任老爺子的緬懷。
    大紅的擂台下,還有一個位置是空著的。不用說,論誰都知道,除了架子大過天王老子的東方嫣,誰還能這般不給武林大會麵子?
    和東方嫣背道而馳的,是後起之秀擷花門門主柳拂。擷花門建教不久,發展卻尤其迅猛。這次武林大會上成績也不菲。一是說在兵器榜上空山笛和花移簫分別拿了第三和第六。心法飛花引澗則是拿了第五,門派綜合實力排在第三。這二麼,就是擷花門的各名美男子在大會上收獲了鋪天蓋地的熾熱目光以及粉紅泡泡。魍魎贏得讓人膽寒,擷花贏得卻真正讓人拍案叫絕。這一日對決的都是些小門派,但是擷花門門主卻親臨大會。
    擷花門並不高調,也不會像桃夭那樣抬著個鑲金嵌銀的大輦到處招搖。柳拂隻是跨著蔥白的駿馬,意氣風發又謙遜恭和的從大場一邊駕馬而來。他身後跟了六七名擷花弟子,這一隊伍的出現,卻在霎時間吸引到了全場人的目光。
    柳拂之前沒有出現,這一次卻引來了一路女子的尖叫。
    從容不迫地手牽韁繩,麵上的笑還是柔如春風。一窩梨渦不甚明顯地綻在臉龐,無絲毫媚氣,卻是幹淨輕靈,舉手投足間自來貴氣。柳拂今日著了一件玄色鑲紫線滾紅邊的齊膝大衣,大氣十足。長發毫無拖遝的束於背心,額上一枚象征著門主身份的花中之冠,紫金牡丹沈光灼煉。其下雙目如星,瞳粲然。他友好的向四周投來的炙熱目光和潮水般的呼聲點頭示意,行到馬棚處,輕靈一躍。正正衣襟,微笑著拱手上前,朝各大門派掌門問安。
    聽說柳拂這次專程是來學習經驗的,之前不少對他有成見的大人物【當然都是男的==】,見他的態度竟然如此恭謙,對於小輩子應有的態度又回到了臉上。楊天齊滿是讚賞的拍著柳拂的肩,朗聲道“柳門主年少有為,日後必成大器啊!”柳拂隻是淡淡一笑,眸光閃爍了幾下,回答的很是事故。
    既然柳拂來了,大會自然也不能虧待了人家。少時就有人抬了桌椅素蓋茶水點心來了。柳拂又是淡淡一笑,道過謝後,拂衣而坐。
    待到正午,台上炎鏢與曲水的對決還在繼續。人群迎著正午毒辣的太陽,不由得又怨聲載道了,一時嘈雜無數。不少人解了外衣,佟緋玉是早就脫得隻剩一層薄紗了,雪白的胸脯如若無人的袒露半邊,還不停的揮舞著孔雀翎小扇子。一旁大濛觀的長老及塵微微蹙眉。柳拂紋絲不動,還是淺淺笑著觀看比武,淡如茶煙。直到有心腹俯身在他耳旁低語了幾句,他才以身子不適,想回客棧歇息為由,匆匆離開了會場。
    落星搖月,風荷十裏。
    那麵武林大會緊鑼密鼓地開著,這麵卻茶煙青柳,好不恬靜。落星湖處在翔林大場東麵。湖光波清,風荷並舉。明明是此等蕭索的季節,在玉渚這座不老城中卻四季如春。唯一能透露點季節特點的,隻有湖南岸如火般燃燒的紅楓林了。秋季來到這落星湖,遊人素來都會情不自禁地吟上一句“柳岸裏楓燃還似火,扁舟中采蓮卻如春。”
    薄霧輕攏,茶煙嫋升。天光墜墜,染楓如血。楓林之下,玄色的石子路浦沿,有一青灰飛甍小亭翼然於落星湖上。亭中坐了三人,一身形高大的黑袍男子,一身著橙紅坎肩明黃連襟裙的少女,還有一位杵著桃木杖的白髯灰衣老者。
    黑袍男子身後立了兩個雕像般的男子,都是緊身黑衣,除了手部肌膚和無神的雙眼曝露在外,一片黑再無他物。少女以蔥白的手指款款提起在文火上煨了很久的錫銅壺,將裏麵的青尖茶倒入了一旁的細白瓷壺中,一雙彎彎的水靈大眼不時向上瞅著身旁麵容冷峻的黑袍男子。將翠中透黃的清茶緩緩倒入了男子麵前的茶盞中,又給老者添上了茶。“他還是不肯來麼?”少女一臉無奈。
    良久無人答話。
    添茶完畢後,舞了舞手腕上在玉渚周家銀坊新買的鐲子,又托著下巴百無聊賴地循著那二人紋絲不動的視線瞥了一眼對岸的大紅擂台。其上劍影刀光,交錯縱橫。少女有些鄙夷的收回了視線,撅了撅嘴“無聊死了,這些人武功竟然這麼差。。。早知道這麼無聊,我就不該來了。在家陪鶯丫頭撥琴都比現在好玩。。。”
    “確實不好玩啊,不過你可是有任務在身的。”黑袍男子若有似無的笑了笑,眉飛入鬢,眼深無底。蒼白似覆霜雪的麵上卻絲毫無喜悅,冷冷的還有些陰鷙。他的手指比普通男子要修長很多,所以那枚小巧的白瓷茶盞入了他的掌中,看起來像無握著空氣般。少女捶了捶頭,一臉懊喪“當時就不該死要麵子出風頭。。。”小聲嘀咕了幾下,抬眼瞅了瞅男子,見他正用寒霰般的目光凝視著自己,不由得向後縮了縮脖子。“既然接下了,就必需要完成。”男子挪開了視線,聲線清冷。飲了口茶,又道“不然。。。你知道後果。”男子沒再看少女一眼,輕輕將瓷杯擱放在了大理石桌麵上。茶盞落位,少女也跟著一顫。咽了咽口水“小氣鬼。。。”小聲嘀咕著,鼻尖卻變得紅紅的。
    男子笑得莫名,麵上生來的狷狂隻增不減“那你就證明給我看。”說著挪開了茶盞,以手指沾著茶水在桌麵上畫了幾筆,再看向少女似的眼神,平和不少。
    少女揉了揉眼,起身無奈地欠了欠身“唉,沒辦法。。。尊主說什麼就是什麼。反正在這兒呆著看這些蛤蟆上躥下跳的也甚無意思。屬下幹正事去了!~”說著提了提明黃如陽的裙角,轉了個圈,簪上的黃鳶尾襯著微垂的眉眼搖擺著。轉瞬之間,方才那姿態曼妙的少女已經消失不見,徒餘風中平緩卷來的明黃鳶尾。
    “莫急躁了,小心行事。。。”一直未開口的灰衣老者突然拖長尾音喚道。“老頭子我不是讓你少瞎操心麼?。。。。。。。”少女空靈俏皮,微微有些不耐煩的聲音自風中散開,卻不見人影空見花。
    “誒。。。鳶尾這死丫頭哪天得好好教訓一下了。。。這樣下去怎麼得了”老者搖了搖頭,蹙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眉也皺不起來了。男子伸手拈去了飄落在大氅上的明黃花瓣“長老不必焦急,這孩子還小得很。”依舊是壓抑著狷狂清冷的嗓音,男子高挺的鼻梁如身後嶙峋的山峰。“老朽隻是怕他這個性子會吃虧啊。。。”老者長歎一聲。“不會的。”男子將花瓣擱在了一旁,收了視線,又落到了擂台上。
    “蒼參前輩說笑了,堂堂魍魎尊主在此,座下弟子又有誰不是馳騁於這四海江湖中?何來受欺負一說?”老者還未開口,玄色的石子路 間,卻已經有人撥開楓枝款款而至。柳拂笑容清淺,自信十足。他身後是如火般燒灼搖曳的楓林,而他俊美的超然出塵。淺淺的梨渦盈著翠赤交雜的清光,額上的紫金牡丹破萼而出,流光溢彩。
    同樣是一襲黑衣,柳拂風度翩翩,亭中的男子卻森冷陰鷙地像是來自冥府之中。
    男子似乎是蔑笑了一下,一手撐著下巴,一手舉盞“柳門主還是來了啊。。。果真沒讓在下失望。”突然轉身正對笑如春風的柳拂,幽幽笑道“多日不見,柳門主還是意氣風發啊,別來無恙了。”說著拿了個空盞,用那雙修長到超乎常人想象的手提著白瓷壺倒了滿了青尖茶“飲酒誤事,所以在下特地備了醒神的茶水,還望柳門主見諒了。”
    柳拂拱了拱手,上前就攜了杯盞來飲。“以茶代酒,不像是尊主的作風啊。。。柳拂謝過了。”飲罷將杯盞傾空,以示一飲而盡。
    與此同時,禾裟卻正在苦惱著。昨天一晚睡得很不安慰,因為是打的地鋪,又硬又潮的。一整晚做夢的內容都是關於撓癢癢的。禾裟睡的時間不長,夜裏醒的次數少說也有七八次。每次醒來的原因很簡單,總是感覺背後毛毛的,好像被什麼奇怪的東西注視著一樣。如果要形容的話,應該是熾熱的目光。。。可每次當禾裟結合了風行身法理應是很快的轉身後,揉揉眼,看到的隻有碎了一地的月光。再揉揉眼,看到的是身形修長,披了條薄被背對著自己安穩睡著的君玉。清明的月光淌在君玉鋪散如瀑布般的墨發上,流光溢彩。裸露在褻衣外的手背溫潤纖直,在此般月光下流瀉有如廣寒中白漢玉壁,優美的後背微蜷,緩緩起伏,隨霜華流蕩。
    接著禾裟就會翻身翻得比兔子還快,草草入睡,然後再一次因為背後的異樣感失眠醒來。
    早上禾裟頂著個熊貓眼就醒來了。揉著新忪的眼,在房裏蕩了一圈,沒有看見君玉。在門口的木桌上瞥見了一盆熱水,邊上放了塊折得四四方方的麵巾。禾裟快速洗漱束發,敞門已看,朝陽正一點點攀上絳川的邊緣,染紅了微青的浮雲。滿目搖曳的還是連成一片恣肆的殷紅。花深似海,不見君玉。
    深吸了幾口氣,大著膽子向外走了幾裏,在不見君玉的同時。。。也不見了竹屋。
    禾裟似乎是還沒睡醒。。。兀自亂撞著,也不知道走到了何處。等到他真正清醒過來的時候,腦內突突跳出幾個大字“迷!路!了!”
    這下完了!禾裟麵色發白。雖說的不好聽點,自己來這裏是想來尋死的。但是他的身體他自己清楚,來到絳川之後似乎是好了很多。如果是有機會再活下去,有機會再回到他身邊,他是不會放棄的!
    可是現在他迷路了。。。迷失在這片殷紅如血如鬼魅的花魅之中了。。。
    但是他沒有放棄。在一次次嚐試之後,頭頂的太陽已經上了中天。可自己似乎還是在原地打轉。。。或者說是,他離竹屋越來越遠了。恐懼感不斷向他襲來。
    禾裟還是在做著最後的嚐試,但是在失敗數次後終覺得於事無補。
    體力終於透支,汗水黏在身上很不是滋味。。。視線逐漸模糊。
    蒼黃的穹頂似乎幻化成了一張旋轉的羅網,網住了一片如血的殷紅。。。一段破碎的夢。
    醒來時,似乎還在夢中。周遭霧氣彌漫,不見前路。。。這身體似乎是禾裟的,但更多又像不是。行走在浮動著金光的霧氣中,禾裟感覺自己似乎是來到了天閣中。這般不真實。
    好像是走到了霧陣的盡頭。。。流動翻滾的雲霧中,有一道金燦到難以直視的光束劈頭而下,直直穿過雲層,照耀到不知何處去了。禾裟明明覺得那光束精純地能夠灼瞎眼,卻還是逼視著那道光,似乎沒有感覺一般。。。
    緩緩走近那束破萼而出的光束,美到令人心碎。。。這才發現,光束中有大小不一不成形的的透明幻影上下飛舞著。禾裟卻絲毫不懼般,輕易地就跨入了這道光束之中。。。他閉上眼,貪婪的享受著比陽光還要燦爛上千萬倍,卻絲毫不灼目光束的沐浴。。。像是嬰孩對於乳汁的渴望一般,渴望著撫摸這道虛無的光束。。。
    待到禾裟睜眼,卻看到了此生他見過最美的景象。。。美到難以用言語形容辭藻修飾。。。沒到窒息
    一麵猶如碎了銀河所有的明星,璀璨到羞退日光的湖。寒樹垂霜雪,嶙峋的枝幹上也猶如潑了星塵一般,耀眼到窒息。。。有一襲燒灼如三味真火般精純地紅衣翻滾在漫天閃耀著星光的飛雪中,那人輕盈立於寒樹之上,姿態睥睨天地。。。一如星光洗濯的銀發,集結了天地間所有的華光,翩躚透明,幻美實。。。
    禾裟不知為何,隻是心中莫名哀傷。。。他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壯美,才能夠帶給他如斯感受。。。才會讓他在看過之後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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