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政君看著趙合德秋風落葉般墜落的身體，又聽太醫回稟說是沒救了，才厭棄地皺眉揮手：“拖下去喂狗。”
    癱倒在地的趙宜主隻是微微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她一直曉得這個妹妹心誌剛絕，沒想到卻到了忘乎生死的地步。當年同被而眠的時光縱然再艱苦，總歸還有一個值得信賴的溫暖後背，這以後漫漫人生，她是真的再無依靠了。
    看著白玉石階上殷紅一片的血漬，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一直以來，趙合德在眾人眼中，隻是一個妖媚惑主的紅顏禍水。誰能想到在劉驁去後，她竟會用這種決絕的方式隨他而去？
    恨了這麼多年，怨了這麼多年，人群中的班恬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突然釋然了。無論是對於自己的失寵，還是對於兒子的早夭，她似乎再沒什麼執念了。或許從一開始，她跟劉驁的相遇相識就是個可笑的錯誤。劉驁隻是看上了她的青春美貌和溫柔才情，而她也隻是理所當然地為得到天子之愛而沾沾自喜。她從沒想過自己會為他殉情，而他也隻是在她最美好的年華駐足片刻便又消失不見。泱泱後宮中，可能趙合德才是唯一一個真正愛著劉驁的女人，也是唯一一個值得劉驁至死不渝的女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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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著王政君將一切安排妥當，已是次日正午。班恬接過婢女熱過第三遍的飯菜，送到王政君麵前，小心翼翼地勸道：“太後，您早飯也沒有吃，這會兒多少用些，不然身子如何吃得消。前朝後宮這麼多雙人都指著您一個，您可不能倒下。”
    王政君終於勉強喝了半碗山芋粥，揮手讓人撤了去。又靠在坐榻上，筋疲力盡地向班恬道：“如何吃得下去？白發人送黑發人，天下間還有比這更悲慘的事麼？”
    班恬一時啞口無言，又聽王政君道：“你是不是也覺得哀家冷血無情，都到了這種時候，還能跟個沒事人似的安排這許多事情？”
    “太後跟聖上母子情深，旁人不解，臣妾卻如何不知？可太後除了是聖上的生母，更是大漢的太後。若是此時連太後都方寸大亂，天下還不亂成一鍋粥？”
    “哎，也就你能懂哀家的一片苦心了。要是令兒還在，怕是也有這麼高了。有你這樣的母親，他定會是個好皇帝。”
    班恬被她一句話說到心中痛處，低低垂了首：“令兒命薄，無福繼承大統。”
    “拿裏是他無福，驁兒的四個皇子都沒能保住，是哀家福薄才對。算了，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她指了指桌上堆疊如小山般的奏折，“這些才是最叫人頭疼的當務之急。”
    聽王政君的話音，班恬不必看也能猜到這些奏折所請何事。按理說劉驁既然立了侄子劉欣為太子，他百年之後由劉欣繼承大統是再自然不過的。但王政君顯然仍有疑慮，畢竟這劉欣能當上太子，趙家姐妹出力不少。雖然趙合德已自盡身亡，趙宜主卻仍固守中宮。怕是日後王氏一族的顯赫，要不複從前了。
    “太子你是見過的，你覺得他堪當大任否？”
    “臣妾深居簡出，對外朝之事一無所知，太後素來識人善任，自能聖聽獨斷。”這種事情，以她的身份如何能夠置喙。朝堂上風雲驟變，最後誰能問鼎帝位，還真不好說。猜對了未必有好處，猜錯了隻怕連性命都堪憂。
    王政君歎口氣：“你倒會說話。也是，確是哀家為難你了。”
    “臣妾不能替太後分憂，是臣妾的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