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上）》
    眼睛彎彎，嘴角彎彎，栗色短髮柔順的服貼在臉頰旁。他臉上的笑容，不僅是一種溫文儒雅，還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舒爽。
    「英二，週末你也來練──」推開往球場的門，不二徐步走入場內，但在發現場內的狀況後，那張精緻的笑臉凝結，蒙上一層冰霜。不二睜開那雙冰藍的眼睛，看了一眼顯得手足無措的學弟和英二，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男孩。
    不二小跑步到男孩的身旁，蹲下身來，伸手搖搖他的肩膀，喚到：「小迪、小迪，你怎麼了？聽得見我說話嗎？」
    小迪睜開眼睛，看向不二眼中的冰藍，神色恍惚。接著好似受到什麼刺激，倏的坐直身子，慌亂的擺弄手臂，就像在找尋什麼。不二沒有預料到他突如其來的大動作，在被無辜的打了幾下後，退了步到安全的距離。
    「姥姥、姥姥──」小迪彷彿什麼也看不見，發現自己隻能揮到空氣，瑟縮著，雙手抱膝蜷著身。
    不二和英二隻能傻愣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或許不二成熟，懂得事多。但麵對這種從未見識過的場景，也不禁被嚇著了。
    「對了。」不二臨機一動，和菊丸說道：「英二，你有沒有手機？」
    菊丸先是點頭，但又接著搖搖頭──他把手機放到部活室了，因為怕打網球時會摔壞。但這時，一旁的學弟開口：「不二學長，我有。」說完，從不遠處的網球袋裡，拿出一支手機，交給不二。
    不二拿著手機，慢慢走近小迪，放慢說話的速度，一字一字清楚的說道：「小迪，不要怕。」接著，伸出空著的手，輕輕的拍著小迪的後背。就像是在哄著一個受驚嚇的小嬰孩，細心且溫柔。小迪先是一陣顫慄，但隨著那一下下的拍撫，全身放鬆了不少。但那雙眼睛，依舊是神色朦朧不清的
    不二見狀，趕緊問到：「小迪記得忘川的手機嗎？」
    小迪直覺性的點點頭，說出一串數字。最靠近小迪的不二神色一僵，讓在幾步之遠處的菊丸有些奇怪，問道：「不二，你怎麼不打電話啊？」
    「小迪跟我說中文，我聽不懂。」
    此刻，在名為「酒」的咖啡店。門口的牌子，向外翻轉成CLOSE的字樣，酒現在不對外開放。
    灰髮的姥姥，一人站在店裡頭。雙手交疊，希冀的眼神，直直注視著雙手。手腳漸漸的冰冷，渾身有種身體不屬於自己的感覺。沉重的冰冷，壓迫在那已經衰老的身體，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手上有些老繭，此刻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裂開、流血，然後復原成皎潔的肌膚。無聲無息的折磨，不隻是肉體上的疼痛，還有心被提在半空中的恐懼。
    「時間，到了嗎。」不是疑問，而是一種說服的語言。告訴自己，說服自己──時間的毫不留情。
    一種媚惑人心的磁性嗓音，彷彿近在眼前，又好像是自好遠好遠的地方傳來：「那為什麼不掙紮？」
    姥姥閉上眼睛，坦然的說道：「現在走，總比在他們麵前走來的好。而且二十年前的一次掙紮，讓我成了您手中的玩具；這一次，我不會再掙紮了。」
    「那麼，誤入異時空的女子啊，返回妳真實的麵貌……」就像是一種咒語──不隻是手，姥姥全身散發出一種光芒，待光亮散去，姥姥成了當初為慕容安傷心欲絕的女子，成了年輕時的自己。
    「朽壞的肉身不再，枯骨深處的哀慟不再。孤獨失散的靈魂，回到妳應該去的地方。」
    女子一笑，笑得傾國傾城，笑得美若天仙，笑得燦爛痛快。螢光點點從她身子竄出，在空中聚集成一個小小的人型，好似小精靈一樣。隨著螢光的竄出，最後那身軀失去了力量，攤倒在地，化為塵沙。一陣虛無的風吹過，捲起了一切，帶走了沙土。
    一個人影悄然出現在店裡，憑空出現。他身穿白色長袍，披掛水藍薄紗。一頭幾乎及地的紫色長髮，無風自揚。這神靈異貌，應當是引人注目的，那種飄逸不屬人間的氣息，卻讓人不敢注視。
    右手一伸，螢光色的小精靈便躺在那人的手掌心上，安然入睡。左掌輕撫過，好似在對待什麼珍貴的寶藏，輕柔而憐惜。一劃過，右掌又出現一個人型的小精靈，隻不過是藍色的，很淡的顏色，幾乎接近透明。
    兩個精靈彼此依靠著，好像尋回失去已久的懷抱。
    「這是我欠你們兩個的，我為我年輕時的張狂感到後悔了……」
    說完，那人如同出現時一樣，又再次消失在空氣中。徒留一張白色的紙卷，以及一句消散在空中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