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下）》
    姥姥死了，不過這件事始情，要從一個星期後的葬禮開說起。
    「周助，謝謝你願意來。」忘川一改白衣襯衫的衣著習慣，換上了沉重的黑色西裝。他站在「酒」的門口，向栗髮的少年，鞠躬致謝。
    「沒什麼，忘川不用這麼多禮，我也隻是為了姥姥來的。」不二依然笑著，但在這簡單的喪禮上，卻不顯得失禮。微笑，卻不是開心的笑，而是帶著安慰之意的笑容。
    這一個喪禮，沒有多少人參加。扣除作為主人的忘川、小迪，隻剩下不二、林哲兩人。一方麵是因為姥姥在日本沒有認識多少人，另一方麵是因為……
    這是一個沒有屍首的葬禮。
    姥姥的消失，是小迪透過那張遺落在店裡的紙張，進而瞭解的。那上頭不是什麼長篇大論的信件，隻有草草幾個中文字：「對不起。」最後落款是一個青藍色的「空」字。
    忘川忘不了當小迪看見那個「空」字時的表情，彷彿一直支撐著自己的支柱，崩落了。脆弱又憂傷，但眼裡卻有一絲欣慰。
    忘川不願多問，因為他大概猜想得到這封信打哪來的，而小迪之後說的，也更加讓他相信自己的判斷。
    ──「姥姥她……我不知是不是死了，但她永遠消失在我們生活中，是一定的。」
    姥姥和小迪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一直是忘川知道，卻又隱而不談的事實。姥姥消失在這個世界，隻有「回去」，或死亡兩個選擇吧？那麼這封信的來源，不言而知。
    忘川望著特地擺在吧檯上的裱框照片，那是酒剛剛開幕時，三人一起照的合照，也是唯一一張姥姥肯被拍的照片。照片裡頭的姥姥，沒有看著攝影鏡頭，反而是一手搭著忘川的肩，一手拍著小迪的頭，眼目含笑，望向打算掙紮自己手掌的小迪。
    她是那麼的慈祥，那麼的溫柔。雖然知道忘川的靈魂當中，夾雜著些許屬於慕容安的靈魂碎片，但依然待忘川如後輩，而不是念念不忘的情人。姥姥除了在三年前有一次和忘川提及慕容安──也就是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其他時候她都不會提起。一方麵是想放下這份情，一方麵也是顧忌到忘川的心情。
    沒有人喜歡被當成替代品，忘川也不例外。
    這樣的一個人，要永遠離開了麼……
    小迪望向姥姥的照片，心裡的悲傷再也無法抑製。打從出生，第一個願意接納自己的人，就是姥姥。雖然後來得知，她是另有意圖的接近自己，但姥姥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愛。
    其實姥姥在一個星期前發生的所有事情，小迪都略有感受。畢竟是小迪帶姥姥來到這個時空的，彼此之間必有個「聯繫」。姥姥臨走前的那份悲傷、那份無奈，以及放下一切的解脫，小迪都能多少感受到一些。
    雖然了解這樣或許才對姥姥最好，但失去她的痛苦依舊，心如絞痛。
    「姥姥──」小迪仰天呼喚著姥姥的名字，最後低下頭來，低聲啜泣著。
    林哲退了幾步，留一個空間給他們。姥姥他是知道的，但卻不認識，隻是從一些資料知道有這個人住在劉忘川的家裡。寧可不要介入──他也不想踏入那種心裂欲碎的氛圍當中，因為不懂得那份悲傷，安慰的話語也就顯得冠冕堂皇。
    「哲，過來吧。」忘川看向在一旁站立而不語的林哲，嘆了口氣，喚道。
    今天這種場合，其實不應該也不適合邀請和姥姥未曾相識的林哲來的。忘川邀請他來，也隻是想找個時間跟他談談。
    「忘川就先去忙吧，我會和小迪在外麵乖乖的。」不二擺擺手，一副乖小孩的模樣。
    聽到不二玩笑似的言語，忘川輕笑出聲，沉重的心情稍微得到紓解。
    ──悲傷也好，煩雜也好，過往的傷痛也好，就讓他在今天，做一個完結。
    忘川望向林哲的眼神，多了一分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