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 第22章 頓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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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下來童忌、容靖兩個湊合在一起折騰的我腰酸背疼的,尤其是童忌,想些莫名其妙的法子,差點要了我的小命。所幸霍叡出現及時,救我於水火之中,之後一連幾日他們也沒再出現在我的麵前。
有一股血腥味,我捕捉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味,睜開眼。現下已是夜裏,月光清清冷冷的灑下,如綢緞般扣人心弦。我看到的景象還是在屋裏,我嗤笑,難道這回那勞什子的陳越變了把戲,印出點景給我瞧瞧?前幾回都可是一片漆黑,除了幾個人來來回回的可沒這般花心思。
我慢悠悠的走出屋子,意外的瞥見童忌站在遠方。見他好半天不過來,我便自己慢慢吞吞的朝他走出,站定在他麵前時,我木著一張臉,等待著與以往夢境裏想相同的失望神色以及斥責。
“清予。”他一把抱著我,我打了個哈欠,每回都是這般,先是抱著,然後推開,我都厭倦了。
“清予,我很難過。”隨著他緩緩溢出的聲響,帶了些脆弱的味道,我愣了愣,古怪襲上心頭,這是什麼把戲?
我想掙脫童忌,但他如女子般細瘦的身子裏突的生出無限的力量,死死的抱著我,將頭埋入我的肩:“從你不見了的時候,霍叡氣惱極了,見什物都給摔了。容靖被宣入宮,兩人密談了許久,皆料不到是誰綁了你。十二不知去向,更是無法盤問。陳掠那老不死的惡人提出要用兵權以及容靖的忠誠來換取你,他們愈發著急,隻好將假的兵權交給他。誰知他送來一個假的你,盡管生的一模一樣,但性子又怎可能相同?恰巧。。。俊州侯。。。他也帶著一個你前來,我們便發覺他也是假的,陳掠同樣是收服俊州侯來換取你。於是我們便斷定你在丞相府,我那時就以為你出事了,擔憂不已。”
“但你被那個侍衛背著,麵色發白,我們以為你權是驚嚇過度,沒想到你一醒來就便了性子。”童忌苦笑著,我隱隱覺得他帶著幾分嚴肅的神情是不同尋常的,但也憶不起他原本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了。
“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年方八歲。”他話鋒一轉,眉眼也黯淡下來:“因為他是爹爹派來欲殺了我的人,我當時惶恐極了,連滾帶爬的躲到床底下,見他慢慢的走了,我才敢出來。不想他精明的藏在屋裏,正等著我自投羅網,當時我便抓起油燈往他那兒丟,他的衣衫便著火了。他渾身都是明晃晃的火,麵容扭曲的可怕,一隻手伸向我,眼裏滿是憎恨。我嚇的跌坐下去,喃喃自語著不是我的錯,這不是我的錯。那時我一心求著神佛帶我上天去吧,莫要再放任我在這混雜的人間了。那時是我的兄長救了我,他朝我招手,拉著我跑出那個著火的屋子,謊稱我與那人都被燒死了,暗中相助。”
童忌臉上恍惚的映出當時的景象,目露悲戚,我無法去想,一個七歲的男兒麵對如斯場景時的恐懼。
他緩緩的湊過來,又輕輕地抱了我一下,溫暖頓時蔓延到我的身上。
“我的兄長是第一個救我的人,你是第二個,若不是你帶我上臨水,我定會自甘墮落,成為人人得而誅之的殘暴之人,所幸,你帶我上臨水,遇到第三個救我的人容靖。這一次也讓我救你一回,殺人並沒什可怕的,不要惶恐,是他們對不起你,你不過是自衛之舉,明白嗎?”
我懵懵懂懂的,童忌綻開笑顏,在月光下清亮著分不清虛實。他把我向前推:“去前頭吧,繼續走下去,你會知道你沒有錯。”
我的步伐變得淩亂,他是一派胡言,我與他的境況全然不同,他是自衛,但我不是。我是有意引陳越前來的,就算他爹爹造孽再多,也與他不相幹,因此還是我的罪過。
“清予。”容靖蹲在池邊,手伸入冰冷的池水中,與好不疲倦的魚兒嬉戲。
我走近了幾步,學著他的模子蹲下身。
“清予,你好好看看水中的你,是不是有些許陌生?”容靖清淺淡薄的笑著,嘴角勾勒出無限溫和。
我依言望著池水照著的自己,眼是眼,眉是眉,鼻是鼻,並無異。但望久了便覺著那人並非是我,是說不上的不同。
“你覺著為甚不同?”容靖沒待我回答,便自顧自的接著問下。
為甚?他竟然問我為甚?
“自是由於我造了殺孽。”我冷下臉,站起身便要走,原來陳越打著這主意,叫我自己說出自己的罪孽,認為會痛苦翻倍兒麼。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已然站在我身邊:“並非如此,是由於你逃避。”
我垂下頭,不去理會他的瘋言瘋語。
“我與你相處,甚是愉快。你是個十分溫和的人,心思縝密,聰明絕頂且待人如友,幾乎是最完全的人。你變成如今這幅麵貌,壓根兒不是你認為身邊的人會嫌惡你,而是你自予譴責。你生在蘇家,頭上是數代出類拔萃的忠臣,因此你竭力做到最好。此回不過是你與自己過意不去,放不下,才做出一副模子而已。”
“一派胡言。”我偏過臉去。
“當真是一派胡言?你兒時可是如此溫和的人?”
容靖的聲音糾纏著我,我內心一直掩蓋著的一切頓時暴露於世人眼中。他說的是對的,盡管我再想否認,但那卻是事實。甚至在宮中做四殿下侍童時,我還是個如清致般頑劣的孩兒,但父親去世後,我接手了蘇家,我不能敗壞了蘇家,因此我需要變得愈加完全。但那又如何,如今我殺了人,手沾血腥,心魔占領,我還如何做個完全的人,將蘇家光揚?
我不再理會身後人的言語,步履匆匆的朝前走去,我要結束這個夢寐,一切都到此而止。
“兄長。”
腳步滯了滯。
“兄長。”
我僵硬的偏過臉去,果真是清致,濃眉大眼,肌膚略黑。
“兄長,我聽聞了你的事。”清致臉上一派和悅,一個字一個字蹦出嘴唇,分明已經長成個不穩重的大孩兒。
我喜悅的神情頓時消退。
“兄長做的甚好,清致以你為榮。”
“你是不是,聽錯了什事?”我驚訝的望著他。
清致咧嘴一笑,大力拍了拍我的肩:“清致雖在關外,但關於這狗賊陳掠還是有所知的。不想兄長如此威武,一把解決了他最疼愛的兒,哈,他可真是自作自受。接下來兄長可不能一個人當英雄了,清致來了臨水,自要和兄長一齊除內奸斬外敵的。”
我甩開他的手,慌亂的朝前跑去。這個夢太是非顛倒黑白不分了,明明不是這樣的,我是個罪人,我殺了人,我是該亂刀戰死的惡人。這些人都是瘋子,胡言亂語著。
我撞到什物,我露出被雙手捂住的眼,望見了霍叡。
“子允,你該放開了,即使是懲罰自己,也到此為止吧。”他的聲音柔柔的,卻擊中了我的心坎兒。我劇烈的掙紮起來:“你們都是瘋子,我殺了人,是該處死的罪人,你們都瘋了,盡說些混賬話。”
霍叡湊上唇來堵住了我即將吐出的話語,他的眼神清明,蕩漾著滿滿的寵溺,仿佛一個大意便會傾瀉而出。他溫和的舔舐我的下唇,我愣愣的看著,漸漸地安靜下來。
“不要太仁慈了,子允。再繼續如此,終有一天你會崩潰的,你要為孤建立江山大業,手上不可能不沾血腥,還是說,你要棄孤而去?”
我。。。
“你所在乎的每一個人,我們的手上都沾滿了血腥,難道你會唾棄我們?”
我。。。
我不會的。。。我不會丟棄我的使命,不會丟棄我絕對的忠誠以及所有人。
“清予,醒過來吧。”
“清予,放下吧。”
“兄長,同清致一起上陣殺敵吧。”
“子允,放過自己。”
麵前一一掠過他們的身影,我咬著唇,眼角隱隱有了濕意,安然的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這次不是夢寐,一切都是真的。
我還有未完成的使命,我還有不能丟棄的人。
我要努力的。。。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