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  第3章 朝廷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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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日出時分王公公便至,替我換了一身官服引我入宮。
    “清予公子隻需跟著王上走便是,切記莫要抬頭。”在馬車上,王公公如是吩咐道。
    莫要抬頭?我細細想了想,兩年沒回過國都,不曾上過朝堂,應當是沒有人識得我的,為何不能抬頭?
    “王公公,難道清予生的可怕?”我摸了摸臉龐,王公公但笑不語。
    幼時常常有人讚我長得好,與我娘如出一轍,不過還多了份書卷子氣,並且剛性了點。初到邊界時榮烈見慣了蠻漢子,還以為我是喬裝的女子…莫非我在邊界呆了幾年,愈發麵目可憎了?自從父親與娘去世後,為了以免我看到自己的臉想起娘便不在意起來了。
    我轉頭剛想問問十二,卻見他低下頭咳了幾聲。
    果然!
    我認定那是十二為人老實,但又不忍心當麵說我麵目可憎。我不再談及相貌之事,以免做出叫人尷尬之事。
    過了宮門,一個宮人帶走了十二,王公公帶我到了承安殿。
    “王上早起有沐浴的舊習,火氣也有些大,望公子小心伺候。”王公公低聲述著,他說完不多久,新王便披著襯衣出來了。
    王公公喚來一群宮女,或端著水或捧著軟巾都小心翼翼的伺候著,似乎都怕火氣大的新王遷怒。
    我不著痕跡的打量著新王---身軀凜凜,相貌堂堂,算的上是人高馬大,卻沒有憨笨之感,隻有無盡的壓迫而已。烏黑的頭發束起,稱得那張臉愈發剛毅,薄唇緊緊地抿著,我又想起邊界女兒家常說薄唇最是無情人,現在想想也是真切,帝王何來情?最叫人心驚膽戰的是那一雙瞳仁蓄滿了沉靜的黑色,宛若欲吸人魂魄,又似要看徹人的心扉。
    我靜靜的目睹新王龐大的早起儀式,直至他直勾勾的望過來,叫了一聲:“蘇公公?”
    我愣了愣,左右看身邊無人,瞥見自己身上的宮人服,才意識到我正是新王口中所謂的蘇公公。抬頭望去,新王眼底蕩著一抹笑容,全然沒有火氣大的模樣。王公公及一幹宮女神情各異,不過都是忍俊不禁的樣。
    我上前扶著新王,心底暗暗道:沒想到新王也喜好打笑人,定是我那麵目可憎的臉發愣時看起來滑稽,才叫他們發笑了。
    接著無非是上朝,我與王公公站在王座兩旁,遠遠的傳來一聲上朝的喊叫,這戲,便開演了。
    殿上大約站了二十多人,人人手上捧著木牒,上刻有官職以及姓名,按文武站成兩排,官職從大到小排下。
    右邊文官第一人便是丞相,真真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算是識得他,他為人陰狠,其兒更是行為放浪,先王在位時多次想削他官職卻不成,但若是新王…隻怕是活不了幾年了。
    “眾卿可有事要奏?”新王淩厲的聲音在殿上回蕩,右列第三個人站了出來,木牒上刻著蘭州侯,他先是躬身,才緩緩開口:“臣有事請奏。”
    我看了一眼,是個十分正派的人。
    我小弧度的偏過頭去,那新王眼裏卻無波瀾。新王實在難以揣測,從短短的相處來看確實是個有資格一統天下的男人。
    “允奏。”
    蘭州侯再一躬身:“稟吾王,吾王已於月初頒布王詔---霍國上下民稅兩成,但前些日子卻有難民來至蘭州,言俊州稅收仍為四成!臣,不得不懷疑俊州侯有異心。”
    我埋頭笑了笑,不是新王的人,不過十分圓滑。若難民之事為真,他定然存了一份心思,希望稟告此事懲治了俊州侯並且妥善解決難民之事,在百姓之間得名聲。若難民之事為假,那他的消息靈通,有膽量。並且,無論如何,依他之意,他的懷疑是無可奈何,是出自對王上的忠心耿耿,因此,無論俊州侯如何發落,他絕對無事。
    我又偷偷看了一眼其姓名---李淵。
    語畢,另一名文官步出,躬身反駁蘭州侯李淵:“稟吾王,俊州侯一向忠心耿耿,絕無異心之說,不過是小人挑撥,望吾王明見。至於稅收之事,權是因為俊州侯重病在身,但在三日之前他就拖著重病改了民稅。”
    我皺了皺眉,這嶽州侯存心包庇,且脫罪之理根本站不住腳。不過是傳達王詔,即使重病又有何難為?這樣的人為何還存在於朝堂之上?我不知為何又偏了偏頭,收到新王似笑非笑的神情,又見丞相上前說理,頓時一目了然。
    堂堂丞相,為何幹預州侯之事?唯有一個答案:包庇。我不自覺的聚眉,丞相,嶽州侯,俊州侯,甚至還有其他州侯的參與,令他們的位置更加固若金湯,難以動搖。我略一沉思,將目光投在文官第二人的身上,那人生的俊秀,明眸皓齒,我識得他,是榮烈的弟弟,臨水侯容靖。
    我有幾成把握,容靖是新王的人。
    且不談容家與蘇家一般世代忠良,且他位高權重,為人睿智。新王提拔自己的人,一定得接近丞相,丞相之下是左卿,但左卿掌管七州侯,若有篡位之意非同小可,因此曆代左卿都是無人在位。那麼接下來的就是臨水侯!
    此時下方已是多方爭辯,我也隱約有了幾分了然。
    除了俊州侯、嶽州侯以及丞相,其他的小官不足為據,不是攀炎附勢便是事不關己,隻要拿下他們三人即可。
    陳淵此人應當給予小恩小惠收為己用,若是新王,他必定會臣服。
    新王站起身來,我收到王公公的眼色低頭攙扶著,在新王冷然的目光下那些官員的氣焰仿佛都滅了一般的安靜下來。
    衣袍寬大,新王長繭的長指在我手中寫下一個武字。隨後,新王嚴肅而無絲毫波瀾的聲音竄入每個人的耳裏:“武官可有事啟稟?”
    武官中的第一人上前:“稟吾王,鎮國大將軍霍逾領兵三十萬,仍出關外。”
    霍…逾!我大吃一驚,是四殿下!廢太子!從未聽說過廢太子成為鎮國大將軍的事例,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少時當過四殿下的侍童,那人善文善舞,的確是可以與新王一較高下的人物。但他向來宅心仁厚,怎麼會上了戰場?並且我在邊界,怎從未聽說過此事?如今他不回國都,即意為不服從…我歎氣,王位之爭出乎意料的複雜,四殿下手握重兵,若是要造反絕非難事。他身為鎮國大將軍,想必是功績累累,深受百姓愛戴,又是王室中人…不但難擒,且難治,這實在是比丞相之事難了千萬倍。
    新王不甚在意的回了一句打發了,宣布退朝。
    新王似乎有意去禦花園,我隻得跟著,拾掇拾掇亂了套了的腦袋。
    “如何?有何見解?”
    我垂眸:“粗藤當以年折,日侵一寸則不足為懼。”
    “甚好。”他啟唇,有些愉悅的模樣:“那鎮國大將軍呢?”
    這回我沒有那麼決絕,隻是略帶懇求的意味說道:“吾王可否派賤民前去說服將軍歸順?”
    新王莫名其妙的沉了臉,渾身陰霾,離他最近的我好似被淩遲,恍若夢中般踹不過氣兒。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再次開口:“你與將軍是舊時吧?”
    我不明白他意欲為何,但我仍是努力為將軍開脫:“是,依清予之見,將軍並非意圖造反之人。”
    新王不再發問,不悅的走了。
    我步子邁的小些,自然落下了,正想趕上時被王公公拉到一邊。
    “王上發怒了。”
    我點點頭,我也有幾分感覺。
    王公公砸吧砸吧嘴,頗為無奈:“清予公子莫要再在王上麵前提及將軍了。”
    “難道王上和四殿下有矛盾?”我不明所以。
    王公公畢竟是個孩子,有些惱怒的瞪了我一眼,一副急的想跳腳的模樣:“都說清予公子聰明過人,怎麼,怎麼…”
    我仍是不懂他到底要說什麼。
    他聳拉下肩,望了一眼新王偉岸的背影,嘟囔著:“真苦。”然後盯了我半響,直叫我以為我又變得麵目可憎了而想看看自己的臉時才老成的歎了一口濁氣:“落花流水,清予公子總會明白的。在那之前還是聽小人一言,莫要在王上麵前將軍了。”
    落花流水?
    我急急的趕上去,這新王及其仆人都叫人難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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