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這個猜想顫抖起來，偷偷瞄了後視鏡一眼，那裏，黃子龍也正看著我。
    我尖叫了一聲。
    “停車！給我停車！”我伸手狂搖他的胳膊，他用另一隻手握住在他胳膊上的我的手，那冰冷的觸感讓我趕緊抽了出來。
    “聽話點，馬上到家了。”
    “你到底要幹嘛！”我控製不住大吼。
    他開始沉默，眉眼間的陰霾讓我恨不得馬上跳車。
    車一停我馬上打開車門衝出去，不管哪裏也好，暫時不能跟這個殺我未遂的危險分子待在一起了，我還不想死。
    可怕的是還沒跑到院門口就被抓住了胳膊，我的廝打對他好像都無效，他也不躲，就那麼瞪著我，也不動，也不放開。
    黃子龍最後終於失去了耐性，扛麻袋一樣把我扛起，進屋把我扔在沙發上。
    我馬上翻身起來衝到樓上，這次他沒阻止我，我反鎖上門，趴在門上聽了一會。然後開始飛速的收拾衣物證件，甚至顧不上整理。
    忽然門咚咚的響了兩下，我就像被懾住了神經一樣定在原地，手腳控製不住的發抖。
    “你幹嘛呢？怎麼裏麵亂七八糟的。”外麵響起黃子龍沉靜的聲音，我像被通了電的機器，立刻四下尋找趁手的東西。
    “開開門……我跟你解釋。”他又敲了兩下。
    “別進來！！！”喊出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格外刺耳粗糲，我咽了口口水。
    “對不起。”他說。“我那個不是故意的。”
    “你要殺我！”
    “我沒有！”他幾乎立刻說，但最後卻有些遲疑。
    “是夏洪讓你這麼幹的？”我語氣裏帶著顫聲。
    “這都什麼跟什麼，跟夏洪什麼關係！”
    我把要帶走的箱子放在離窗最近的角落裏，把備用的床單全都拿出來，用裁紙刀裁成幾個長條結在一起。
    “別害怕，我錯了還不行嗎？你開門我給你道歉！”他越是說我越是緊張，小刀控製不住在手上劃了好幾道口子，血跡立刻沾的到處都是。
    外麵靜了好一會。
    “……你幹嘛呢？”語氣裏帶著莫大的懷疑。
    我丈量了一下長度，差不多就把接好的床單栓在床頭，門口響起鑰匙的聲音，顧不得行李箱，剛要順著窗跳下去，黃子龍已經進來了。
    看見我他驚了一下，我更是嚇得不輕，抓住窗戶就往下跳，我不知道他怎麼那麼快，幾乎在我懸空的一瞬間把我又帶了上去。
    他把窗戶關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我。
    “你瘋了？”
    “放開！！”我狠狠捶他，可能真把他捶疼了，一把攥住我的手。
    “……你這手是怎麼弄的。”上麵的傷口因為結繩子和掙紮已經一個個皮肉外翻有點血肉模糊了。
    “……我那真不是故意的。”我看不懂他臉上的委屈。
    “你要撞我還能不是故意！”
    趁他鬆手的瞬間我給了他一個耳光，我感覺到他似乎在隱忍著什麼，不顧我掙紮他把我帶到他的房間。這是我第一次來這個屋子，裏麵屬於他的氣味一下鋪天蓋地的席卷過來，我掙紮的沒勁了，他的力氣可真大，他的胳膊怎麼能像鐵一樣硬！？我隻能任他挾著一動不動的坐在床頭櫃邊的地板上，看他在櫃子裏拿了一個盒子。
    我憤怒的看著他，他不顧我的眼神擼起我的褲腿。
    “你幹嘛！”我大叫一聲突然打向他的眼睛，他沒注意被我得手，捂著眼睛沉默地看著我。我迅速積蓄力量爬起來跑向門口，沒出兩步又被按住。
    “那你想我怎麼樣！！！”耳邊響起炸雷一般的大吼，我喘息著回頭。
    “我也害怕……我都說對不起了……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
    ……從沒見過這樣的黃子龍，他就著趴在我身上的姿勢埋著頭，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哭了，但是那聲音前所未有的挫敗和顫抖讓我愣住了。隱隱約約的一股酒味和香水味，還有他自己的味道，我遲疑了很久才去摸他的頭，剛觸及又縮了回來。
    但是他抓住了我的手腕，把它按在了他的臉上。我瞪大了眼，不知道這個動作是什麼意思。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慢慢爬起來。沒有看我，默默的拿起先前的盒子，再次挽起我的褲腿，才看出來他是在看我的擦傷，膝蓋出了一片血，但是沒有痛的感覺。消了毒，抹上了藥，我才覺出痛來。
    他抓過我的手，我不自在的躲了一下，他就抬頭看著我。
    “疼嗎？”他小聲問。
    這個氣氛讓我說不出的難受，總覺得別扭。
    “不用你弄了。”我躲什麼似的站起來，快步朝外走。
    “你還走嗎？”他也立刻站起來。
    沒回答他，現在我就想自己呆著。
    早上一睜眼，昨晚的事就像走馬燈似的在腦子裏過了一個遍。雖然沒有昨天那麼害怕，也覺得有可能是他喝酒的原因，但還是覺得不安心。想起上次老姐說的那句貪小便宜吃大虧，有種幡然醒悟的感覺。
    拖著箱子悄悄打開門時感覺有點怪，探頭一看黃子龍正坐靠在門上，怪不得那麼沉。
    他的眼睛全是血絲，顯得沒什麼精神，還有昨天我打的耳刮子在他臉蛋上變成了紫紅色，左眼眶也破皮發紅，和開門的我正對上目光，臉上帶著點可憐。他看見我身後的行李，皺著眉低下了頭。像一個犯錯被譴責的小孩。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心裏罵了一聲活該，卻有點為難起來，兩個人相對無語，他也不說起來，就那麼擋在門口。
    這時候笨笨不知道從哪跑出來，蹲在門口哼哼唧唧的叫喚，大概是餓了。
    我放下行李抱起它，從門縫裏側身擠出去，到廚房給笨笨拿了罐頭倒在小碗裏。黃子龍就跟在我屁股後麵一聲不吭的看著。
    我一起身，他就趕快後退一步，一副察言觀色的樣子。
    “你到底想幹嘛？”
    “你手還疼嗎？”
    “不用你管。”
    “你別走了，我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某一根神經忽然被觸動，總感覺這樣的對話很詭異。我莫名其妙的瞪著黃子龍，看他一副溫順形態，實在是五味陳雜。
    從那以後黃子龍就開始跟變了個人似的，不是說有多好，隻是忽冷忽熱的，更讓人鬧不明白了。但是他確實沒在我在的時候喝過酒，有應酬的日子根本就不回來。
    我想我是該找個機會搬走了。
    這個機會來得很快。
    那天我正看書，門鈴響了，我以為不是上門推銷的就是黃子龍，但是貓眼裏是一個很時髦的年輕女人。
    “請問你是？”
    “我是子龍女朋友，你是誰啊？”
    “……等下。”我給她開了門，她似乎很熟悉這裏，進了屋就坐在沙發上，上下打量我。
    “子龍呢？你是誰？”
    “他上班去了吧，我是他……高中同學。”
    “高中同學？”那個女人用很懷疑的語氣重複著。“你在這住？”
    “……我家裏有點麻煩，過來暫住的。”我也不知道再說什麼好，偷偷找借口到廁所給黃子龍打了個電話。
    “喂？”
    “你女朋友來了！”
    “我女朋友？她去幹嘛？”
    “我怎麼知道，還能幹嘛？來找你的吧。”
    “你叫她走吧。”
    “那不你女朋友嗎？要不你回來看看。”
    那邊遲疑了一下，才答應說好。
    我直覺他女朋友對我住在這裏很不滿，看我都不是好眼神。好不容易熬到黃子龍回來，我才得以解放。
    過了一會下樓倒水的時候聽見兩個人似乎在樓下爭吵，剛想回去就被一句話拽住了。
    “憑什麼他能住在這，當初我說住就不行！”
    “你又不會做飯。”黃子龍的聲音很冷淡，這讓我想起了剛認識他的那會。
    “我可以為了你學。”
    “行了，讓我媽知道又得麻煩。”
    “我不在乎！”女人的聲音開始哽咽，“我還不如一個男的嗎子龍？他都能和你住！”
    黃子龍不再說話，隻剩下先前那個看似傲慢的女人不斷吵嚷。
    回到屋裏，坐在床上，看著這間屋子，我有點發愣。
    再明顯不過了，也許隻有黃子龍沒有發覺而已。也許他已經察覺……隻是不說而已……
    來到穿衣鏡前，我看著鏡子裏的男人，男人的眼裏裝滿困惑。
    我解開扣子，露出襯衫下麵的身體，平坦的身子，因為不太鍛煉而失去了年少時疙疙瘩瘩的肌肉，有些蒼白，肌理還算凹凸有致。
    但就算再好，這也隻是個男人的身體。
    究竟是誰先失衡的？
    我好像陷入了一個怪圈裏，從遇到他開始，就一直沒有出來過……
    我從窗戶看到那個女人怒氣衝衝從花園走了，過不久門就被敲了敲。
    黃子龍手裏端著兩杯咖啡走進來，一杯放在床頭櫃上。
    我看著他，他臉上毫無破綻。
    “怎麼了？看我幹嗎？”
    “你跟女朋友鬧翻了？”
    “女人。”他似乎並不驚訝我知道，嘲笑的說了這兩個字，低頭啜著咖啡。
    “不然我還是搬走吧，房東說那個房子還給我留著。”說完這句話我看向窗外，假裝沒注意到他抬頭看向我的目光。
    “住得好好的，不用搬。”他的語氣很肯定，“我的事不用你管。”
    “破壞夫妻和睦的事我就不要做啦，看你女朋友還是挺在乎你的，別到時候後悔。”我回頭開著玩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握住我的胳膊，眼睛專注的注視著我。
    我在這目光下再也繃不住臉上的笑，氣氛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
    “幹嘛？”我強笑著。
    他放開我的手，低下頭一聲不吭的轉身離開，隻剩我無語的看著他離開的方向。
    現在看到黃子龍就一陣尷尬，更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如果可以的話我寧可找個理由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所以單位下來外出學習交流名額的時候我極力爭取了下來，拿到名額的那一天我鬆了一口氣，當天就回家跟黃子龍說了這個事。
    “交流學習？在哪？”
    “V市。”我頭也不抬的整理著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