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猩紅的滿堂血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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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樓在一片荒蕪的沙漠裏安靜的像一隻黑色的貓。
破落的木門嘩啦一聲被小馬用身子撞開。小馬的身子在黑暗裏翻騰著,敏捷的就像一隻雪地裏的豹子,在撞破門進去逍遙樓的那一瞬間,小馬的身子一扭,就向木門左側的桌子底下跌了過去。翻騰起來像一隻跳躍的奔馬,可是跌下去卻像個滿身肥肉,一頭慵懶的豬。小馬也為自己的滑稽心裏不由得笑著。
三年來,小馬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偶爾說的也是一些暴躁的旅客想出氣時,咧嘴嘿嘿的賠笑,每天隻是埋頭幹做著屬於自己的事,牽馬,喂馬,洗馬,飲馬,然後自己睡在馬棚裏。這一切他都做的有聲有色,無可挑剔。小馬好像天生就會養馬一樣,再加上滿是皺紋的臉,老是咧著嘴傻笑的神情都讓每一個來逍遙樓的俠客或者走徒都對他充滿了好感。在他們心裏,有這樣一個服服帖帖,低著頭做事的小人物來填補他們一路風塵的勞憊,做他們的笑料和小醜,實在是一件好的不得了的事情。小馬也似乎對於自己做這樣的小人物感到很滿足,很開心,這似乎對於他自己而言也是再開心不過的事。
小馬雖然三年來並沒有進去過逍遙樓,但是逍遙樓的每一寸地方他都是了記於心,你說這奇怪不奇怪?小馬自己也感到奇怪。他心裏清楚從逍遙樓的木門進去,正前方十丈處就是上二樓的木質樓梯,樓梯的左下角是櫃台,樓梯是旋轉式的,一直可以接到三樓,三樓最左邊上的一間就是老板娘的房間。一樓的大堂之上,過道左右各零散的有四張桌子,房子的最兩邊各有兩個武器架,架子上擺放著各樣的武器刀刃,在黑夜閃著晃晃的亮光。
小馬縮在桌子底下,竟突然叫了起來:“老板娘,我是馬夫小馬,我不是故意進來的,我是給你報信來的!咱們店的馬都讓人殺了!”
四周一片黑暗,冷寂的幾乎可以聽見醇酒發酵的聲音。小馬見沒有人應,就顫顫的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在黑暗裏輕車熟路的摸索著,裏麵的一切仿佛都在他的眼裏,他的步子一晃晃的,腳步輕浮,就像喝醉酒一般,也許是嚇的軟掉了腿。邊走邊叫著:“裏麵有人麼?老板年?”慢慢的移到了櫃台麵前,嘴裏依舊喊著老板娘卻一步步的走到櫃台後麵,在下麵的第二個格子裏拿出了一大壇酒,打開泥封,一股香醇的味道立馬就彌漫開來,小馬不禁心裏暗喜,從懷裏解下他的那個舊葫蘆酒壺,揚起酒壇子就往自己的酒壺裏倒。
酒壺口隻有一個小半塊銅板般大小,小馬揚起半抱粗的壇子在黑暗裏往小葫蘆裏灌酒!而且竟然一滴都不曾落在外麵!好像這樣的把戲他何止做過上千次一般。
小馬邊倒心裏兀自邊笑著,突然間整個逍遙樓就亮堂起來,恍如白晝。幾十根腕口粗的蠟燭包圍在逍遙樓大堂的四周,竟忽然奇跡般的同時被點亮!就好像有人去專門點的一般,可是又有誰有那麼大的能耐能夠同時點燃幾十隻蠟燭呢?小馬心裏不由得一驚,這次他真是感到一種莫名無止的恐懼,這種恐懼簡直比之前在荒野裏還來的洶湧和不可抵擋。因為小馬從進來逍遙樓到現在,根本就沒有感到周圍有活人的存在。這個人可以在小馬的眼皮底下,無聲無息的同時點燃幾十根蠟燭!多麼可怕的一個人!小馬在心裏暗想:“但願這個人並不是我的敵人,我可不想有這樣一個深不可測的敵人!”
更讓小馬吃驚的是逍遙樓被點亮後,展現在眼前的景象讓小馬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同時嘴驚愕的可以裝得下一顆柿子!
逍遙樓竟然有人!而且幾乎坐滿了人,一樓的八張桌子其中左邊的四張上分別作個四個人,一動不動。離小馬較遠的另一邊的四張桌子幾乎每一張上都至少做四個人,每一個人都一動不動,神態和姿勢各異就好似泥塑的一般。
離小馬最近的一張桌子邊上坐著一個束冠的道士,一身又髒又穢的藍色道袍直垂到地上。他正背朝著小馬坐著,小馬驚駭之餘輕輕把那壇酒輕輕的放在櫃台上,隨後訥訥的從道士的背後一直走到他的正對麵。
小馬認得這個道士,他就是近十年來江湖上臭名昭著的苦道人,雖為道士,為人卻是慳吝刻薄,無惡不作,奸淫燒殺無惡不作,江湖上人無不想除之而後快!苦道人麵色驚愕,一顆拇指蓋大小的肉瘤長在長在左額,一副冷漠和冷靜的表情,左手撐著桌子,右手握著一把青鋒長劍,劍已經半出鞘,卻一分兩段跌在桌上,手裏隻握著劍柄的一節。苦道人在江湖中至少成名三十餘年,一把青鋒長劍揮灑自如,出奇的快,江湖上鮮有敵手,所以他才如此的嬌縱輕狂,沒想到在這個荒漠的逍遙樓裏被一個神秘的人殺死而且奇特的是他竟然還來不及拔劍!小馬又是一陣心驚,同時他也注意到苦道人的喉嚨上有一道不足三寸的淡淡傷痕,和馬棚裏的馬一模一樣!
小馬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轉身看其他三張桌子上的人幾乎是如出一轍,相同的是右邊靠牆根的“落筆書生”蕭寒手裏的如椽大筆“千秋筆”也已經斷為兩截,一頭的狼毫還在風裏瑟瑟搖晃。“大刀”劉根山手裏的刀也被削斷,隻留著刀柄,另一頭斜插在桌上。不同的是酒肉和尚桌邊的禪杖根本就來不及拿起,就已經遭受到一種厄運。對麵幾張桌子加起來的十幾個人都是神色各異,兵器在桌上和地上擺了一圈,每一個人卻沒有時間來得及驚訝和呼號一聲。
好快的劍!
一個人竟然可以在一個瞬間同時殺死十幾個人,其中還包括江湖數一數二的高手,他們甚至來不及恐懼,來不及反抗!每一個人的不相同而且相距不近。每一個人的喉嚨上都有一個不足三寸的割痕,相同的是每一個人都來不及驚叫,血口來不及噴湧就已經衝灌到心髒,猝死而忘!
好快的速度!
小馬的眼睛瞪的跟牛一般,嘴巴大的幾乎可以裝得下兩顆柿子,這樣的敵人幾乎聞所未聞,這樣的高手遇所未遇。在江湖上除了金馬刀客,沒有人可以在這麼快的時間裏同時殺死這麼多人,而且一劍封喉,半點血不流!想到這裏,小馬的心裏又不禁砰然劇烈翻騰起來,額頭上的汗涔涔而下,身子不由得趔趔趄趄,在他看來,即使是金馬刀客自己也似乎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環顧四周,除了一地的死人就隻剩自己一個活人,心裏驚懼不已,不由得一聲大叫:“殺人啦!”
逍遙樓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人的呼喝聲,同時光焰閃耀,像逍遙樓奔襲過來。夜過一更,月光更暗了,星星也開始黯淡下來,黑色的蒼穹像一塊巨大的幕布一樣包裹著一切,幽靜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驚怖和壓抑。小馬踉踉蹌蹌的奔到門口,看見馬棚外燈火通明,火把上的火焰嗤嗤的跳動著,一大幫人騎馬奔了過來。
小馬心裏一聲暗叫:“金馬幫!”難道金馬刀客殺了人,清理了逍遙樓現在過來屠樓洗血的麼?小馬身體一震,把準備伸手關門的手縮了回來,因為他至少現在還不希望讓金馬幫的人聽到逍遙樓還有活人!想必連忙跑回到櫃台附近伸手攬起那個已經蓋好蓋子的酒葫蘆就往後廚跑,後廚在大堂左側的樓梯旁邊旋轉而下有個小地窖,與其說是地窖,倒不如說是順著地勢挖出的一個大坑,後廚的上方就是櫃台的所在。
他順著旋轉樓梯奔跑著衝到“地窖”裏,抬眼就看見一個鐵塔似的大漢,赤裸著上身,頭上包著一塊髒臭的破布,一股惡臭泛起,小馬不由得想嘔吐。手裏拿著鍋勺,卻已經斷為兩截,勺把捏在手上,另一半想必上跌進了鍋裏。鍋裏兀自騰騰的冒著熱氣。小馬知道地窖裏有個大小盡容貓一般通過的小口,一直可以通到離逍遙樓一裏外的荒漠深處。小馬還知道這個大漢就是逍遙樓目前唯一的大廚牛二,燒的一頓很好的紅燒肉。小馬簡直是做夢都想吃到牛二做的紅燒肉,每次想到這裏小馬都不由得流口水而且笑出聲來,可是他現在早已經笑不出來而且簡直哭都哭不出來了。因為到現在為止,小馬用腳指頭都能夠想得到牛二現在無疑已經是個死人,而且已經死了很久。
難道逍遙樓真是已經是一座死樓麼?真的殺的雞犬不留了?想到這裏小馬不禁憤慨起來,拳頭緊緊的握著,錚錚直響,至少他到現在還認為,凡是正義之士或者在江湖行走的人就不該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或者手無寸鐵的人。他為什麼要殺牛二,僅僅是因為牛二手裏拿著鐵做的鍋勺就不算是手無寸鐵了?如果勺子是木頭做的就可以免過一死?小馬想到這裏不由得笑了,他心裏真正的笑出聲來,因為這個神秘的人不管多麼厲害,劍有多麼的快,但是這樣的人連老實憨厚的牛二也殺,那個這個人即使是天下第一,自己也不會高看他一眼,因此也就變的不再害怕,因為小馬不會怕一頭畜生!
金馬幫的人顯然已經衝到了大堂裏,腳步聲雜亂鋪陳,除此之外卻是出奇的安靜,簡直是安靜的可怕,小馬心裏不由得奇怪,難道那些金馬幫的人看著大堂這麼多的死人一點都不感到驚怖麼?
多麼奇怪!
聽著腳步聲,眼看金馬幫的人就要順著旋轉樓梯下到地窖來了,小馬心下大駭之下趕緊將身子卷到地窖角落的糧食口袋後麵,然後小心的探出頭看著外麵。
突然有一隻粗糙的手猛的按住小馬的嘴,然後將他的頭重新拉回到角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