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五十一章 夜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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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過後,伊維特果然如約向緹婭發出邀請,緹婭帶著塞巴斯蒂安應邀前往。在點著爐火的溫暖大廳裏,她熱情地迎接他們的到來。
“午安,真高興你能來。”她輕輕地擁抱了一下緹婭。
“我也是,你看起來氣色不錯。”緹婭回抱了一下,同時微笑道。
伊維特雖然麵色依然有些蒼白,雙眼卻閃閃發亮,十分有神,看起來精神很好。倒是緹婭自己,盡管那次假期讓她的健康狀況有所好轉,但一入冬情況又恢複如前,聖誕節前她得了感冒,時好時壞,直到現在才算完全恢複。
伊維特淡然一笑:“大概吧,也許是因為倫敦的冬天沒有我想象中那麼可怕。好了,讓我們進去說話吧。”
她挽起緹婭的胳膊,引著她走進一旁的起居室。西倫從另一道門進來,迎向她們。
“您好,尊敬的伯爵小姐,我們又見麵了。”
“是啊,恐怕今天要打擾你了。”
“哪裏,我歡迎還來不及呢!我相信沒有哪一位老師會嫌聽自己課的人多,隻希望到時不會讓您覺得無聊。”
“我想肯定不會的。”
一名女仆送茶點進來,塞巴斯蒂安正欲幫忙接過,西倫立刻上前道:“這種事怎麼能讓客人來做呢,還是我來吧!”
兩人對視著,臉上的表情同樣完美得無懈可擊,這一刻兩人給人的感覺是如此相似,就像是鏡子的兩邊。
緹婭發出一聲清咳。塞巴斯蒂安收回視線,微一欠身。
“抱歉,是我失禮了。”
“沒關係。”西倫轉向緹婭,“對了,伯爵小姐,您喜歡怎樣品味的茶?”
“一般就好了,不用放糖,謝謝。”
在稍稍用了一些茶點之後,伊維特提議前往書房開始此行的正題。在離開時,緹婭有些冷淡地指示自己的執事道:“我想接下來不會有需要你的地方,你就留在這吧。”
塞巴斯蒂安露出微微吃驚的表情,隨即回答道:“是的,小姐。”
西倫安慰他似地說道:“盡管放心將你家小姐交給我們吧,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那真的是十分感激。”
塞巴斯蒂安再次微一欠身,垂下的發絲擋住他冰冷的雙眼。他就用這樣的眼神目送三人離開,直到女仆進來收拾茶具,他才露出溫煦的笑容,走了過去。
“請問,需要我幫忙嗎?……”
緹婭把玩著手中小小的金屬十字架,看起來和她前世在街邊小飾品裏所賣的差不多,這是她臨行前伊維特贈送給她的。據說曾被某位主教賜福過,可以保佑她不受邪惡之物的侵擾。對於這種說法她自然是完全不相信,不過盛情難卻,她還是收下了。
道旁昏黃的路燈光照進車裏,照亮她嘴邊那一絲玩味而嘲諷的笑。
“您看起來心情還不錯。”正在開車的塞巴斯蒂安看了一眼後視鏡,“想來課上得不錯。”
“是的,不管這位傑弗斯先生真正的來曆如何,不能否認的是作為一名教師,他真的很出色。”緹婭客觀地說。
塞巴斯蒂安輕哼一聲,以示他心中的不滿之情。
緹婭收起十字架,問道:“在我上課的這段時間裏,你打聽到了什麼沒有?”
“大部分是無聊的讚美之詞——傑弗斯先生是多麼平易近人,多麼才華橫溢,大家有多麼喜愛他,顯然整幢宅子裏的仆人都被他的魅力所征服了。”
執事酸溜溜的語氣讓緹婭忍不住發笑,“聽起來倒是和某人很像。別的呢?”
塞巴斯蒂安狀似不滿地看了她一眼,但還是回道:“還有就是您的那位朋友的交際出乎意料的廣闊,特別是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經常有陌生人來拜訪她。他們的身份各不相同,大部分都不是一位年輕有身份的小姐應該結識的。”
“我知道伊維特向來熱心慈善事業。”緹婭沉吟著說。
“恐怕不是那方麵的原因。據客廳女仆說,每次那些人來訪時,她都被告知不要離客廳太近。來訪的人盡管容貌不同,卻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都帶愁苦之色,甚至是心懷恐懼,仿佛有什麼大難臨頭了一般。”
緹婭神情古怪地說:“麵帶愁苦之色?別告訴我伊維特還兼職心理谘詢師。”
塞巴斯蒂安輕笑道:“這也並非不可能,這些奇怪的客人第二次來訪時已經神色如常,心中隻有感激之情。”
緹婭也懶得去理會他是從哪裏知道心理谘詢師這個詞的,她回憶今日所見所聞,但遺憾的是西倫的一舉一動都十分正常,沒有露出絲毫蛛絲馬跡,或者就算有,她也沒有察覺出來。伊維特的表情也是一樣,讓她無法確定這一次的邀請是別有意圖,還是隻是湊巧?就在這時,她不經意地朝窗外瞥了一眼,看到一團黑影飛速地自車旁一閃而過。
“那是什麼?”
“看來您也注意到了,我們的這位客人可是跟了我們很久了。”塞巴斯蒂安邊說,邊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右側的反光鏡。
“如果你能先提醒我,而不是等我自己發現的話,我會更高興的!”緹婭瞪了他一眼道。
“坐好了!”塞巴斯蒂安忽然低喊一聲,同時轉動方向盤,車身隨之向一側轉去,狠狠顛簸了兩下,才在路邊停下。
他突然抬頭往上方看去,幾乎是同時車頂上響起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金屬車頂被硬生生撕開一條細縫,緹婭看到一隻像是爪子的東西一閃而過。
“您在這等著。”塞巴斯蒂安留下這麼一句,便打開車門,跳進夜色中。
執事看到蹲伏在車頂上的黑色影子,俊美的臉上浮現出揶諭的笑容。
“嘖嘖嘖,這可不行呢!要是被你破壞了車子,我可是會很為難的,這裏不容易叫到車。”
對方顯然並不欣賞執事的盡忠職守,而是將這當成某種挑釁的舉動,發出一聲憤怒的嘶吼,接著像一隻巨形蚱蜢,猛地跳過五六米的距離,直撲他而來。
塞巴斯蒂安腳尖連點,向後跳去,將襲擊者帶離汽車。現在他能較清楚地看清對方的模樣,包括那對幾乎垂到地上的巨大爪子,以及在鬥篷的陰影中發光的紅色眼睛。
他的臉上不由露出一絲淡淡的驚訝,隨即又笑了,“這下子倒是有點意思了。”
襲擊者的幾次攻擊落空,不由更加憤怒,它撲襲的速度變快,那一襲黑色鬥篷宛如紙做的一般,在空中輕輕飄動,但那一雙巨爪不僅有份量在,且是重若千斤,每次揮擊都會在堅硬的柏油路麵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劃痕。
被追擊的塞巴斯蒂安依舊不慌不忙,隻是手一揮,手上像變魔術似變出幾把小餐刀,擲向襲擊者的麵門,趁它閃躲時身形出現的短暫停頓,撲進它懷裏,抓住它的一隻巨爪。那雙爪子雖然巨大堅硬,弱點也很明顯,就是不夠靈活,尤其是對於近了身的敵人。
塞巴斯蒂安一手抓著那隻巨爪,另一隻握住餐刀飛快地沿著肘部割了一圈,從中似乎可以看出他在廚房切割羊排時那皰丁解牛一般從容熟練宛如藝術家似的身姿。隨後他往後一扭一扯,在襲擊者痛苦的吼叫聲中,那隻巨爪竟被他分解下來。
“哼,不過是小小一隻魔物,也敢在我麵前耀武揚威,真是不知死活!”塞巴斯蒂安漠然地道。
襲擊者仿佛聽懂了他的話,恐懼地匍伏在地上,全然沒了先前那般囂張的氣焰,那瑟瑟發抖的模樣反倒像是一隻等待宰殺的羊羔。
塞巴斯蒂安摸著光潔的下巴,像是在考慮該如何處置這隻不太可愛的“羊羔”。他眼中隱隱閃過一抹精光,隨後揮了揮手。襲擊者立刻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離開了,幾個呼吸間便完全消失於茫茫夜色中。
緹婭在車裏目睹整個過程,見襲擊者離開,便從車裏走了下來。
“那是什麼東西?”
“隻是一隻下等魔物。”塞巴斯蒂安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一邊摘下依舊潔白如新的手套,換了一雙,然後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倒是您,我不是讓您在車上等著的嗎?外麵風大,您要是感冒了,我可是又被梅麗女士念叨的。”
緹婭有些啼笑皆非,她不認為她脆弱到連這麼一點冷風也吹不得的程度,而且若是梅麗或溫妮如此緊張兮兮倒也罷了——事實上她們也確實如此,但連惡魔執事也如此婆媽就太可疑了。若不是最近塞巴斯蒂安的表情良好,她真要懷疑他是不是又在借此逃避什麼。
“低等魔物?聽起來應該是和你來自同一個地方的。”緹婭被半強迫地坐進車裏之後,才有機會開口問道。
塞巴斯蒂安檢查了一下車子,還好他剛才保護得當,除了車頂上劃開的一兩道口子,汽車沒有受其它損傷。他發動引擎,將車子駛回車道。
“您可以這樣理解,不過請不要將我和它們相提並論。從‘低等’兩字,您應該可以得到一些啟發。”他委婉地聲明道。
緹婭悄悄翻了個白眼。誰曉得這個世界的魔界——如果可以這麼稱呼的話——居民是如何劃分的,她又沒有得到過背景設定之類的資料。
“好吧,那麼你能告訴我為什麼這裏會出現這麼一隻‘低等’魔物,我相信這裏應該是倫敦郊外,而不是你的故鄉。”
塞巴斯蒂安微微一笑:“當然可以,它是被召喚來的?”
“召喚?!”
“是的,低等魔物和我們不同,如果沒有人召喚,是不能來到這個世界的。人類雖然不能和它們簽訂契約,卻可以暫時驅使它們做一些事。”
“也就是說剛剛的襲擊是出於某個人類的授意。”緹婭說著歎惜似地搖了搖頭。
“關於這一點,我倒是有一個好消息。被召喚來的魔物享用了供奉的血食,那麼基於公平原則,它就一定要做點什麼,所以如果沒有完成被命令的事項,它就會轉而攻擊命令者。我想不管是誰召喚出了這隻魔物,此刻一定意識到反噬的滋味可不好受。”塞巴斯蒂安絲毫沒有掩飾他的幸災樂禍之情。
幽暗的秘室裏,一身白色長裙的伊維特正站在由不知名的紅色液體畫成的魔法陣中。她閉著雙眼,聚精會神,忽然她平靜的表情出現波動,麵上現在痛苦之色,額頭漸漸滲出汗珠。
一條詭異的黑色影子自虛空中顯現,伴隨著尖利刺耳的叫聲向她撲來。伊維特受到驚嚇,跌坐在地。她麵色慘白,一臉驚恐之情,卻是完全忘了躲閃。
危急時刻,西倫忽然出現在她身前,手中握著一把細長的劍。他揮動幾下,襲擊者的身體被分割成數塊,摔落地在。
“您還好吧?”西倫伸手將伊維特扶起。
“我沒事。”伊維特答道,盡管她的臉色慘白無比,不知是因為驚嚇還是別的原因。
西倫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地上被切成數塊的魔物身上。那魔物竟還沒有完全死去,猶自顫動不已。
伊維特也跟著看過去,目光中還殘留著震驚與不解。她自然知道魔物反噬的原因,隻是她不敢置信。她很清楚這種她付出巨大代價召喚出來的東西所具有的力量,那應該不是這個世界之人可以匹敵的,但是現在……她嚐到了失敗苦澀的滋味。盡管如此她也不曾懷疑將這個召喚方法教給她的人,她將這歸咎於她的無用。
“對不起,老師,我失敗了。”她沮喪又惶惑地說。
西倫安撫地微微一笑,“不,這不是你的錯,是我們錯估了對方的實力。不過我想這也不是什麼壞事,起碼我可以弄清楚我們的對手到底是什麼人。”
他抓起魔物的頭顱,對著那散發著淡淡紅光的眼睛,露出淡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