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紅線牽,王爺風流』 第003章 月夢紫殤,衣冠禽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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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溪的水永遠是那麼澄淨,即使水邊鶯歌燕舞,空氣裏承載的滿滿的都是人們的欲望。
還是在那條紅綢彩帶滿天飛、滿是花樓優伶歌舞坊的街道末尾,那裏靜靜佇立著素色的夢償樓。
沒有金漆玉雕,也沒有紅牆綠瓦,樓閣的大部分建材都是木頭,再有就是楠竹,不過比較少,畢竟楠竹挑不起大梁,不耐這裏的氣候。
又到半月,中天的月亮格外的圓。
今夜比較不一般,至少對於京城的文人雅士來說是很讓人焦心的日子,因為往常都會在傍晚時分傳出絲竹聲的夢償樓後院很安靜,安靜得讓人發慌。
一開始,他們原以為隻是碰巧樓主病了,但到現在,每個人心裏都存了一份疑惑——為何每到月圓的日子樓主都那麼安靜,宿疾嗎?還是這一日對樓主來說很重要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呢?
沒有人能給出一個答案,甚至玉伶那裏都套不出隻言片語,隻是隱隱覺得這一日樓主的境況不太好,因為樓裏的人都掩飾不住擔憂爬滿眉梢。
眾人也大概明白為何樓裏的人都禁止他們圍堵後院,即使是單純的欣賞美妙樂曲也不行,怕是樓主身子不好,需要靜養吧。
這個猜測因夢償樓紅火兩年卻沒有人真正見過樓主一麵而被大多數人接受,也因此,進得夢償樓的眾人在這一天都默默地喝酒品茶,平日裏的熱鬧氣氛完全被壓製下去了,隻剩下喁喁私語。
對此,玉伶們也很感激,從這一天他們不約而同地出現五個人就能看出來——除了千紫和白衣,另外五位玉伶在這一天都很契合地一起陪伴樓中客人,似乎是為了讓樓主放心休養。
而白衣和千紫,因總要有人顧全大局,便不能出場,這樣的理由也能輕易讓人們接受,畢竟平日夢償樓裏麵都是千紫和白衣管事比較多。
秋涼入院,夢償樓後院有人一夜輾轉,終不成寐。
起身的時候身子有些寒,千紫想,許是著了涼,卻也沒有心思去翻箱倒櫃找一兩件暖和衣物披在身上。
是了,他總是把所有的東西收拾得妥妥帖帖,卻也總是在需要的時候才發現沒給自己留條後路。
那就這樣,呆呆坐在床上的千紫想,一個人坐待天明,應該也不錯。
也不需要在意暖和的絨被被自己任性地推到一旁,在這清風徐徐的秋日夜晚,自己孱弱的身體受不受得了如此風露。
七八步外的翡翠珠簾被風帶起了一絲晶瑩剔透的波痕,千紫卻隻被那雙挑著珠簾的白玉纖手惑住了心神,目光就這麼一動不動地膠著在那一雙掩簾玉手便可抵鮫人對月流珠的一幕。
冰涼手掌觸及的地方仍舊空空的,卻泛起了一絲絲的疼。
白淨鞋麵上連一絲異色花邊也不曾有,輕薄的鞋底兒踩在木質地板上,不過一愣神的時刻,他眼底便滑進了一襲聖潔白衣,白得透明。
恍惚間他又看見了十五的月,鋪灑於浩渺夜空的月華,灼得他雙眼生疼。
感覺來人把冰清玉潔的手覆上了自己的額頭,千紫慌亂地抬起虛軟的右手想隔開兩人的觸碰,卻發現那人死死地攥住了他的手腕,還用自己的右手覆上他按在胸口上的左手。
十指交纏,讓他一瞬間有種‘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錯覺。
可是千紫清楚明白地知曉,他不是那人。
一想起不止一次出現在夢境中的一襲白衣,奇怪卻熟悉的服飾,仿佛能夠包容一切的笑容,被那人按住的手分明感受到了愈加微弱的顫動,像是眼睜睜看著最重要的東西漸漸消逝,本為生命之源的東西卻隻能慢慢死去。
“白衣,我是不是丟了什麼?”伴隨著話語裏仿佛孤獨了千年而沉甸下來的寂寥,千紫抬頭,對上那雙飽含心酸與疼痛的眼。
白衣笑了,盡管那麼勉強。
趁著千紫呆愣的時間,白衣輕輕拉過堆在床鋪角落的絨被裹在千紫的身上。
千紫感覺身子一下子暖和了許多,可是依舊疲軟無力,他聽見白衣開口,聲音像是害怕碎了夢境一般輕柔,“沒丟,什麼都沒丟。”
千紫低下頭,任憑白衣用絨被溫暖他畏寒的身子,覆在心髒上的一雙手早已被白衣撤了下來——
白衣的右手,他的左手,可也算是一雙?
千紫感覺腦子有些混沌,卻也不想抗拒遲來的睡意,白衣的手輕輕地按著他的後腦,他便順勢把頭靠在了白衣的頸窩,那一股子清香,當真醉人得緊。
可是他依舊記得,如同每一個月半的夜晚一樣,他的呢喃,白衣的輕歎……
“白衣,我是不是把心丟了?”
千紫睡去之後不過半刻,白衣睜著一雙溢滿溫柔和心疼的眼,對蠟到天明。
如同十八年來的每一次,他需要在千紫夢魘的時候安慰千紫睡下,隨後一整夜千紫都會睡得極不安穩,所以他會默默地睜眼到天明,默默地,在千紫每一次翻滾於床榻之間的時候抱緊他瘦削的身子,給予他承受錐心之痛的力量。
即使千紫不曾說過,但白衣知道,千紫的心痛不單單是身體不適。
兩人相擁而眠,直到次日聚餐也不起身。
每到月半千紫病發,次日千紫和白衣便不必出現聚餐,這是規矩之外的人情事理,所以這一次千紫和白衣依舊一夢到次日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