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人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奔跑著，泛著焦躁的塵土與寧靜的浮光撲在我的臉上，不時路上會有幾個行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那些賤民，哪裏知道什麼叫為愛向前衝。
    近了。應是近了。
    我好像是聽見前麵有隱隱約約的說話聲，然後拐了個彎，果然，就看見他們麵對麵站在一起。
    ~
    怎麼說呢？
    這畫麵其實挺好的。
    兩個高挑而俊美的男人，穿著華麗，舉止儒雅，帶著溫潤的笑意，麵對麵相互說著什麼，他們臉上都是誌在必得的微笑，仿佛對什麼都勝券在握，毫不在意。然後……
    我的老天我看見了什麼！！
    我滿臉呆滯的看著前麵——那畫麵真有衝擊力。
    柳夜闌伸了一巴掌，狠狠地掄在戴天祁臉上，發出了清脆悅耳的聲音——我幾乎能想象到那一下子皮肉劃過皮肉帶起的絲絲拉拉火辣的疼痛。
    “嘶！”
    我看了，下意識的倒吸了口涼氣。
    那邊的戴天祁，更是呆立了半晌之後，立刻發起了狠。
    “賤貨！”他半抬起頭，用手捂著漲紅的臉，眼珠子泛紅的死盯著夜闌。
    夜闌很不知死活的看著他，說：“寧可折不可辱之。”
    “我弄死你！”
    戴天祁逼近了一步。
    柳夜闌又笑了，他最近總是愛笑，笑起來也是毫無棱角的樣子，我以為他是把銳氣磨光了，誰知這小子更加氣人了。就像剛剛，他說那話的時候，眼睛裏清澈的溢滿了無謂。
    我這麼看著，似乎看到了一個無所畏懼的靈魂在這個軀殼裏掙紮著要出來。一陣再也看不見他的恐怖不知為什麼攥緊了我的心髒，狠狠的擠壓，似乎就要爆炸了。
    然後我做了一個很久以後，讓自己一直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做，做了之後還應不應該後悔的舉動——我從地下撿了塊兒磚，狠狠地撲上去，然後一往無前的砸在了戴天祁後腦勺上。
    這廝哼都沒哼一下，就倒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不過即使被救過來，約摸也得成個傻子。
    看看底下，又看看四周，我和柳夜闌臉兒對了臉，木木無語。
    最後還是他反映了過來，拉著我就跑：“你瘋了我曹！”
    他居然開始罵髒字，真好玩兒。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見。
    我當時是真心的覺得稀奇，還笑了聲。
    柳夜闌被我氣得火了，狠狠地扥了我一個踉蹌，我們又快跑了幾步，聽見那邊有人亂喊什麼‘死人了死人了’，還有說什麼‘快追別讓人跑了’，更扯的是聽見有個女的非說是采花賊要玷汙她，這位少俠拚死保護結果被歹人所害。現在她一個弱女子求保護，誰要抓了采花賊她就以身相許。夜闌拚了老命把腦袋探了過去看了看，發現是個貌比東施的恐怖娘子，嚇得直縮頭。
    我抽了空問他：“你看什麼呢？”
    他定定的看了看我，說：“我尋思著要真是個仙兒似的人兒，就把你扭出去交工。”
    我聽了冷汗直流。
    ~
    終於尋摸了個寂靜無人的小巷子——這裏似乎是貧民窟，很髒很亂，我小時候似乎在巷子外麵玩過，但沒什麼印象。
    很快，我又出現了絕望的感覺。
    不能回家，我就是孤立的。
    沒有家世的支持，我就隻是個混吃等死的二世祖。野外生存，或者一些奇能巧計，我都沒有。我不能想象，一個我，帶著一個柳夜闌，我們以後能幹什麼？
    我和他相互看著。在這個黑黢黢的狹小巷子裏。
    然後他慢慢摸過來，捉了我的手，說：“走嗎？”
    他沒有說什麼‘我們一起走’或者‘我和你同在’。他隻是問了我現在走不走，那麼很顯然，他會和我一起走，並且一直走。
    我一瞬間被巨大的滿足充滿了，強烈的感動幾乎使我掉下眼淚來。我也回握了他的手，對他說：“我們離開清河縣，這小子是戴家的，咱惹不起。他這次估計是和呆子一道兒去參軍的，那幫子弟兵進去就是混軍功的，咱們先跑，地方這麼大他們一時半會兒找不著咱。”
    他點點頭，不再說話了，隻是看著我們拉著的那手，然後湊了過來，在我耳邊輕輕說：“上次是什麼時候了？
    三年前，還是兩年？
    我們為什麼事情吵架？
    你還記得麼？”
    我搖搖頭，其實我沒有忘記，但我已經不想說了。
    然後他掩了唇瓣笑起來，那笑容竟是在這裏也明媚如春。他歪頭，伸手捏在下巴上，喃喃自語：“也好，也好。”
    我不知道什麼是也好，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不過既然他說也好，那就還是好的吧。
    我看著他，心裏覺得欣慰的無所附加。
    ~
    我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子，但是我知道，既然今天選擇拉著柳夜闌的手，和他共同進退，承擔打傷戴家子弟的代價，那麼日後，不論好壞，我都肯定是和這個人聯係在了一起。
    不論榮華富貴，福禍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