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個你落在老子手裏，玩不死你小子……”原本淡雅自若高貴傲斂的大老板，突然露出陰蟄猶如匪徒一樣的獰笑。
    不過，既然已經知道對方跟父親認識，我很幹脆的把稱謂該成了晚輩。想也不知哪兒來的自信，竟是覺得這個狀若癲狂的人不會真的傷害自己。
    “晚輩與您遠無怨近無仇，您又何必把上一代的恩怨強加於……”
    “住口！！住口！！”沒等我說完，那個剛剛還一臉凶惡可怖逼人的大老板，卻又像個孩子一樣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別說這個……別說上一代的恩怨。”
    “……”
    他喝多了麼。我很不負責任的想著、
    “至少，別用恩怨這個詞。”
    蹲坐在地上的男人，抬起頭，露出一張蒼白英俊而又威嚴的臉。
    ~
    接下來，我被那些仆從壓著膀子，一路從後台拖到了後園子。
    後園子種著些許素雅的丁香，現下還未開花。小小的花苞還是剛剛發芽，嫩綠嫩綠的，看著就喜人。隻可惜我像是階下囚一樣的狀態讓我生不出半點兒遊玩的心思，轉了幾個彎，有一處側宅子。
    這宅子比不上醉仙閣的正門氣派。不過看起來也清幽，有種安居一隅的情趣。
    他們打開門，推搡著要我進去。
    我看了那黑黢黢的門一眼，突然覺得心慌——我知道，我要是真的進去了，就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了。
    是到時候擾了父親要了贖金——或者讓步一些別的東西。還是說，我從此就在這看似清幽實際荒蕪的緊的地方過完下半輩子——這些，我都為之而有惶恐。
    “放開我！！”我掙紮著，“放開。”
    許是沒想到我會突然反抗，又或者是沒想到我一介書生能有這麼大的力氣——那是自然，從小和夜闌一起練了些外家功夫，雖說跟練家子比算是三腳貓中的肉腳，但不論怎麼說，我在這幫仆人中算是舍我其誰的了。
    我推開身邊兒的幾個人拔腿就跑，慌不擇路也不知去了哪裏。隻是這園子再大，也有到頭兒的時候。順著小石子鋪好的路，我貼著牆，一步步往門口挫。
    剛到了門口，就見外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開始一驚，還以為自己被發現了。後來又聽見些爭執的聲音，曉是誤打誤撞，碰見著人家私下裏的恩怨了。
    “在下是戴家後人，在此求楚世叔出來一見！”
    ~
    一個聲音突然拉大，扯著喉嚨嘶喊的聲音讓我有種跟著揪痛的錯覺。
    ~
    呆子的聲線也很好，很有號召力。閑暇，有時他會唱些軍歌，聲音帶些沙啞與蒼涼。不隻是歌詞寫的好還是曲子弄得所致——亦或者是呆子真有那個天賦。明明沒有那些個傷感的心思，偏生能引得人滴下淚來。
    ~
    “楚世叔可能出來一見！！”
    然後是大段的沉默。
    我躲在門房後麵，他站在大門外麵。我們隔著一個半邊廊，誰也看不見誰。
    ~
    醉仙閣的後院連著大老板的住屋，從側麵過去就是大門，廂房二重門與大門相對。現在心靜了靜，頭腦亮光了一點兒，想來那個偏僻的宅子說不定是大老板的屋子——這樣想想也覺得有趣。
    腰包鼓鼓的清河鎮數一數二的富人家，住的屋子卻樸素的跟羅鍋兒那個草窩一樣。
    哦，對了。
    夜闌跟我提過，說這樣的人家，是風雅。
    我就是沒有那些個風雅。
    剛剛看了那些個‘風雅’，想著回去也照這模樣建一個，免得老被人指著脊梁骨說粗俗庸碌。
    咱也附庸一回風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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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擁，別鬧了。”
    “楚世叔！”呆子的聲音帶上一絲急迫，“他呢！”
    ~
    我聽見大老板的聲音，才想著原來他姓楚。他喚著呆子的字，很熟絡的語氣，淡淡的包含著威儀——似乎剛剛那個狀若癲狂的人本不是他一樣。
    外麵的聲音模模糊糊起來，許是他們二人都把聲音壓了下去。
    他？
    是誰？是怎麼回事？
    心下一橫，我又往外搓了搓。
    “誰在那！”
    誰料剛冒了個頭，就被過路端茶水的小丫鬟看見了。那小丫鬟也是個狠辣的脾性，小嘴一張，噼裏啪啦就是一通臭罵。
    什麼不要臉的狗賊，孟浪的登徒子，聽牆根兒的蛆蟲。
    我風光了這麼些年，雖說沒什麼大惡，但起碼也是個有後台有地位的紈絝子弟，所以我也忘了自己身處何地，運氣丹田大吼一聲：“賤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