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千燈繪夢相合歡  第53章 上巳(2)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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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目光掃遍他身邊眾人,卻獨不見了徐德妃與侍婢秋麗,一時心下奇怪,腳步不禁慢了分毫。
    不想明公公卻敏銳地察覺到了,麵上微微一笑,側過身,壓低了聲道,“宮內來人,報說大皇子突然發起高燒,德妃娘娘便提前回宮了。”
    輕一點頭,正待稍加快些腳步時,正見得諾兒從斜裏鑽了出來,額角細汗,脖頸、兩頰漲得通紅,見了我,抬了一手撫胸,上氣不接下氣道,“娘娘……奴……奴婢……總……總算……”
    上前扶住了她,湊近了輕聲道,“你先別說話。我既已回來了,已無事。”
    諾兒重重地點了點頭,待她氣息稍穩了,才再邁步往淩弋的方向走去。
    走至淩弋身側,三步遠,垂眸交手,福身行禮,屏息間,心下亦是緊張,不敢抬頭看他。
    脊背上劃過一陣惡寒,隻瞬間,已襲遍四肢百骸。
    這樣的沉默,比出聲責罵要恐怖得多。
    良久,久到全身血液仿佛已停止了流動。
    “免禮。近朕身前。”
    終於,淩弋冷聲道。
    語氣如以往那般缺少起伏,聽不出喜怒。
    原本,近兩個月來,淩弋也是笑過的。
    那種,不知為何,竟帶著些孩子氣的笑。
    但,那不過是偶爾如曇花般一現的另一個陌生人罷了。
    完全不像是淩弋的、另一個人的笑。
    “是。”
    總算,能直起身,小腿卻一陣發麻,兩腿一軟,直向前傾倒。
    未及合眼,竟一頭撞上了淩弋溫暖而結實的胸膛,跌進他的懷抱。
    血液直往上湧。
    麵頰發燙。
    更加的,不敢抬頭了。
    淩弋輕哼一聲,似是想笑。
    瞅準了機會,放柔了聲道,“皇上,臣妾知錯了。”
    淩弋“嗯”了一聲,聲音,已不似剛才那般冰冷了。
    我這才敢借勢輕脫開了他的懷抱。
    淩弋抬手撫了撫我的發髻,微眯了眼,唇角微彎,漆色鳳瞳內卻無分毫笑意,“寒妃適才究竟在何處?朕遣人尋了許久,竟未找到。”
    如此情形,容不得半點謊言,隻得如實答道,“臣妾適才在小閣樓那裏。”
    “小閣樓,傳聞說那裏鬧鬼。除了望春樓老板在每年清明、七月半時候過去一趟,再無人敢靠近。”在過來時的路上,已聽明公公說過了。
    鬧鬼之處,多半實際上並無異樣,不過是人心惶恐、人言可畏,才將這些地方傳成了異界。
    既然小閣樓無人敢靠近,正好清淨。
    偷溜出來後,自是往那裏而去。
    淩弋聞言,刹那稍愣,漆瞳內閃過一絲玩味,道,“朕猜也是如此,見他們四下裏尋不見,便直接讓明遠過去那裏找你了。”
    麵色微赧。
    低垂了眼眸,道,“臣妾惶恐,不想竟讓皇上如此費心。”
    淩弋沒有答話,隻輕牽了我的手,轉回身,倚欄而立。
    呼吸,微亂。
    場下縱橫馳騁的眾多賽手,淩亂的身影,在視界內重疊成一片模糊。
    指尖,所觸微燙。
    身子半僵著。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呼吸總算漸漸平穩,這才慢慢看清了賽場上的情形。
    場上賽手分為兩隊,臂上各係了紅、藍兩色帛巾,分騎各色駿馬,其間一匹純白駿馬在場上奔飛騰馳、矯健若風,其上主人,身形高瘦,亦是動作輕熟、勢若流風。
    定睛再一細看,鳳眸清秀,眉間透著一股淨若晨曦般的無邪氣息。
    竟是靜王。
    適才席上還未見他,不知何時竟已來了呢。
    再不過一刻鍾,勝負之勢既定,比賽便提前結束了。
    己方既贏,靜王隻咧嘴一笑,小尖虎牙微露,策馬往回,與迎麵而過的賽手分別點頭致意。近了台前,撐起一躍,身勢迅疾暢然,瀟灑落地,直起身,走至淩弋麵前,躬身揖手行禮道,“皇兄,自北地回來之後,臣弟已許久未上場打過馬球,今日一戰,實在酣暢。”
    淩弋點頭微笑,道,“你回來後,本須靜養數月。隻是才打了一場,這便盡興了?”
    靜王搖了搖頭,笑道,“臣弟還未與皇兄一比,怎能盡興?”
    “朕就知你會如此說,已備妥了。待你休息好了,即開始。”
    淩弋說完,輕笑出聲。
    靜王行禮謝恩,眉間笑意滿盈,轉向我道,“皇嫂,暫時借了皇兄,望勿怪罪。”
    眼角餘光見淩弋凝眸望向自己,薄唇微勾,似在微笑。
    還未及開口答話,先自紅了臉。
    “皇嫂不必太過介意,不多時便還回來了,還請見諒。”
    靜王笑道,躬身行了一禮,徑直拉了淩弋往場下而去。
    整個大宣國內,唯有靜王一人,敢對淩弋如此。
    武義將軍改隊,隨了靜王,同係藍巾,而淩弋則歸了紅巾一隊。
    戰鼓如驚雷乍響,賽場上霎時塵土飛揚,人、馬身影交錯,追襲逐球。
    場上賽手皆身形矯健,尤以淩弋、靜王、武義將軍為首。
    三人卻各有不同,淩弋所有動作,皆幹脆利落,如平日一般不被任何感情所染,喜怒全無;靜王動作輕盈,時而搞怪,如未冠少年般透著無邪,速度更是快得晃眼;武義將軍倒並不如前兩人那般特別,卻步步沉穩,正好與靜王互補,配合得可稱是天衣無縫。
    如此一場下來,過程艱難、險象環生,卻極精彩,看台上無一人言語,盡皆時刻注視著場上變化。
    至鳴金時止,雙方持平。
    這樣的結果,正是剛好。
    也正到了午膳時候,淩弋領了眾人回了望春樓用膳,膳畢,望春樓侍女奉茶。
    一時出神,未細聽奉茶侍女所言,入口方覺清涼回潤,才知竟是薄荷春草茶。
    上巳佳節,如此一道春草茶,不同於宮內盛行的各色花茶,倒是別致。
    左下桌正坐了尚書省右仆射房大人,中書省中書令薑大人和工部徐尚書。
    徐尚書正是徐德妃之父,席間未見徐德妃,神色頗有些失望。
    略一細聽,三位大人正爭論著豐州水利之事。
    身側,淩弋單手支頤,雖望向別處,神情卻甚是專注,應是亦在聽此間爭論。
    房大人所言,豐州水利可在各處推廣,朝廷於豐州撥款,可適量減少、移至他處。
    而徐尚書則堅持說,各地情況不一、極是複雜,且豐州水美地肥、自古為國之糧倉,所投入財力、人力、物力絕不可少。
    薑大人雖未偏向任何一方,所言甚少,但每一句都極精辟、正中要害。
    戲台上,若彩蝶翩躚戲於萬花叢中的舞戲《花舞》畢,眾舞姬福身行禮,緩步退場。
    俄而,上了一個頭戴大紅抹額、深目高鼻、膚色棕黃、身形高大的男子,赤手空拳地打了一套,贏得台下陣陣喝彩。
    到底——
    怎會是——
    《撥頭》[1]。
    此戲雖精彩,可內容卻……
    父喪於獸口,其子求獸殺之……
    其子,求獸殺之……
    偷向淩弋望了一眼,卻見他麵上並無異樣。
    再往台下望去,卻有一人開始麵露驚懼、坐立不安了。
    那是在五年圈禁之後,首次出現在正式場合的宣文帝第九子,禹王。
    這戲,難道是淩弋特意為禹王安排的麼?
    一聲驚鑼驟響,紅雪飄飛。
    “——爹!你如何舍得孩兒!”
    “——爹!你屍骨未歸,孩兒不孝,定為爹殺了那禽獸,為爹報仇!”
    唱腔,極是悲慟沉鬱。
    ++++++++++++++++++++++++++++++++本章未完待續+++++++++++++++++++++++++++
    [1]《撥頭》:唐代宮廷歌舞戲之一。《通典·樂六·散樂》:《撥頭》出西域。胡人為猛獸所噬,其子求獸殺之,為此舞以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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