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靜靜的凝視著我，我無言的望著她，時光似乎凝住，風似乎停住，隻有兩顆心髒在砰砰跳動，象荷葉上彈動跳躍的兩滴淚水。
    她含著眼淚微笑，象雨後的彩虹，美麗而短暫，出現在我的天空，陰雲淡淡，明暗動蕩。
    最美麗的往往是一霎。
    如果時光能分解成一片片，我寧願那一片能夠象檸檬片一樣永遠收藏，在秋雨的下午，獨坐明淨的窗台，融化為杯中幽幽甜香。
    那一片，象風中的落葉，象海邊的貝殼，象竹林中的薄月，令我迷戀而緬懷。
    她離我很近，眼睛似閉非閉，呼吸似緩似急，神情似怨似惜。我周圍的一切淡去，眼裏隻有她的樣子，象水中一彎月牙兒，近在咫尺，不可觸及。
    我伸出掌，接住她的淚珠兒，沉重得令我手掌一顫，滾燙得令我血液呼嘯，粉碎得令我心神惘然。
    她幽幽吐出一句：“這張臉，明天就永遠見不到了。”
    我知道她說的是我的臉。
    我心一痛，閉上雙眼，鼻息沉重。我知道她想最後挽救，我又何嚐不想？可是，這道鴻溝，從一開始就被我硬生生劃開，拉長，裂深，斷得那樣絕望那樣真實。即使溝邊鬱草綿綿，蒼柳蔥蔥，隻要風過星耀，桃瓣飄零雨隨，就能讓這條溝絕如銀河。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緣生緣死，誰知，誰知？情終情始，情真情癡，何許？何處？情之至。
    我徐徐睜開眼睛，說：“對不起。”
    她閉了閉眼，眼神淒美，有星黯逝，她的眼睛明如秋水，想象鏡頭一樣盛裝了我。一陣揪心的酸楚從胸臆升起，湧進咽喉，騰上眉間，洶湧雙眼，盤旋鼻翼，令我的世界空闊灰暗。
    我喃喃再說了一句：“對不起。”
    她嘴角微微一牽，似溫柔一笑。
    我想我不夠愛你
    我不曾忘了自己
    沒那麼全心投入
    所以會一敗塗地
    不能在沒有月亮的夜裏
    也不能輕易地閉上眼睛
    因為你會出現在天空或心裏
    不能在一望無際的地方
    也不能鑽進了擁擠人群
    因為寂不寂寞
    都會提醒我
    我失去了我不夠愛的你
    她忽然微微一笑，沒有喜悅，隻有依戀，似想把最後的美麗留給我，她知道，我一度迷戀她的美麗。
    我們都傷害過對方，可是今天，我們隻想共同黏好這個曾經破碎的花瓶。
    花朵已謝，殘香依依。
    我忽然問起：“清涼呢？你要走，告訴過他沒有？”
    楊雯眼睫一抖，怔住了很久。
    她說出句和李麗秋一樣的話，她似有所悟的說：“看來，是報應。”
    我也怔怔望著她，無言相慰。
    她一笑，笑得很豁然釋然，她說：“我是你的初戀情人的影子，清涼是你的影子，我們都錯過了表達的機會。”
    她不容我多想似的說：“你知不知道？那天夜裏在花水灣，我看到你和袁潔，第二天，你跟著我和清涼，我知道，我當時很傻，隻是想氣氣你。”
    我愕住，她淒然一笑，說：“別忽略身邊人的感受。其實，你雖然敏感，卻是個粗心的人。”
    她的淺綠大衣在門邊掠過，象逝去的春色。
    我永遠記得，那張蒼白而美麗的臉。
    飄流已久在每個港口隻能稍作停留
    喜樂和哀愁今生不能由我
    任風帶我停停走走
    孤獨依舊多希望你能靠在我的胸口
    卻不願癡心得到你的溫柔
    人群之中裝作冷漠
    淚不敢流讓命運牽引著我南北西東
    看世間悲歡離合難分難舍
    而誰在為我守候
    我和我追逐的夢擦肩而過
    永遠也不能重逢
    我和我追逐的夢一再錯過
    隻留下我獨自寂寞卻不敢回頭
    我低下頭，喃喃說：“我會記得你。”
    我望著窗外癡笑，陽光明媚，明媚得那麼不真實。我把自己隔離在這個冷冰冰的病房，閉目長歎，觸目心酸。
    我喜歡的人，一死一去，嫋如流星飛蝶，閃過我的星空，塗抹我的蒼白。
    我黯然，幽幽吟出幾句：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岡。
    我慘然笑笑，大胡子比我好啊，相隔千裏，卻曾經擁有，我呢，一經解謎，人鬼殊途。
    不可不信緣，這就是我的緣分麼？今生的緣分，僅此而已？
    我成了這個世界上多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