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一章 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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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沐這邊躺在床上想顏寧和吳嚴,不知道這時候他們兩個都忙得焦頭爛額。
顏寧本是翰林院的編修,也不直接參與朝政,但是他接到楊沐的信後,聽說了那些關於旱災可能引發的疫情以及預防疫情的建議,思量再三,寫了一封折子。還在考慮著要不要將折子遞上去,就遇到洪遠來找他,兩人隨便一聊,就說起了楊沐在南方的見聞,也談到了可能發生的疫情。
不幾天,顏寧就接到調令,讓他隨欽差戶部右侍郎大人杜書卿去南方各省巡視旱情。顏寧的奏折還捏在手裏沒有呈上去,這調令已經下來了,可想而知這事跟洪遠脫不了幹係。
顏寧自打進京趕考之後就沒有離開過京城,這次雖然是公幹,但是能夠離開京城去南方走走也好,於是就收拾好行李隨欽差隊伍出發了。
益州今年的旱情也不輕,吳嚴作為南縣一縣之長,負責一方百姓的衣食和安危,自然也是忙得吃頓安靜飯的功夫都沒有。好在益州自古就有天府之國之稱,其地富庶,不論是官倉還是私庫,都有存糧,不至於餓死人。但是也不能坐吃山空,能夠搶種的地區還得盡量播種,實在不能的,那就改種蕎麥等耐旱的作物。隻是這種子,還是需要縣衙統一調配。
南方普遍幹旱的情況實在少見,民間年長的百姓說,一輩子都未曾見過這麼長時間的幹旱。要不是當今聖上勤政愛民,民間絕對會有這是變天征兆的說法了。即便是這樣,也擋不住某些居心叵測的人借此機會散布謠言,悄悄傳播某地天降祥瑞、有聖人出焉的傳言。
楊沐將養了五六日,就再也耐不住,說什麼也要動身上路了,好在他年輕,身體底子好,傷得也不算重,恢複起來也快。石歸庭看他身體沒什麼大礙,就同意了上路。
安民果然為他們爭取來了一筆賞金,但是楊沐幾個沒有要。這種災荒年景,栗水縣這樣的小縣,土壤貧瘠,財政收入也少,雖然全縣人口不多,但是也要吃喝,自己幫不上忙倒還算了,怎麼還能雪上加霜呢。
何知縣聽說他們如此仁義,將賞金捐給縣衙,十分感動,親自來為他們幾個送行。
這以後往昆明的路上沒有再遇到什麼大問題,偶爾有惡意指路的潑皮,想吃生訛詐,終被杜書鈐的拳腳給教訓回去了。
因為楊沐傷後身體虛弱,大家也沒有像以前那樣緊趕慢趕,能夠坐車馬就盡量坐車馬,省下時間給楊沐休息。五月中旬,三人終於到了昆明。早就聽說昆明四季如春,事實上一點不假,五月已經入夏了,但在昆明卻感覺不到半點炎熱,晚上睡覺甚至還需要蓋棉被。
前來接引的馬幫夥計將他們引到城外的一處客棧。這座叫做雲來的客棧是專門的馬幫客棧,是馬幫隊伍打尖、住店、補給、休養的地方。
楊沐跟著進了院子,一眼看到的就是西邊的大馬廄,裏麵有好些騾馬正在吃草料。一個纏著頭巾穿著土布衣服紮著綁腿的精瘦漢子正在給一匹馬刷毛,那漢子個子不高,皮膚黑黃,一看就知是雲南當地的土人。
石歸庭問那接待的夥計:“符鳴現在還在楚雄?什麼時候才能到昆明?”符鳴就是石歸庭認識的那個馬鍋頭。
那夥計名字叫做勞成,是個普米族小夥,大約長期跟漢人打交道,說得一口還算流利的漢語,服飾上也是普漢搭配,沒有過多講究。勞成的臉膛黝黑,大約是長期在野外行走的緣故,雲南地勢較高,日照比較強,所以當地人普遍都較黑。
“符哥接到你的信時,正在高黎貢山,他接了一批貨正要往昆明來,所以讓我先來這裏等你們,大約還有五六天就到了。”勞成一開口,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石歸庭回頭對楊沐說:“那我們先休息兩天,然後去藥材市場先了解一下行情吧。”
楊沐點點頭:“好。”又回頭去問杜書鈐:“小杜,我的行程到昆明就要返轉了,你是繼續往西去呢,還是隨我們一起回去?”
杜書鈐沉吟了一下:“我們一路走來,旱情並沒有緩解,朝廷必有大舉措。我還是回去吧,說不定能幫上一些忙。”
杜書鈐的家世他並沒有明說,但是他也沒有完全掩飾,想必是朝中重臣之後。
楊沐說:“好,那這幾日我們去了解一下藥材行情,你去附近一帶走走看看,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去。”
杜書鈐點頭:“好。”
昆明是個好地方,不僅氣候宜人,風景也是相當優美,西山、滇池俱是值得一遊再遊的地方。站在西山上,眺望山腳下的浩淼碧水,倒影著藍天白雲,水的盡頭連著長天,鷗鳥輕盈地在空中滑翔,偶爾掠過水麵,那景象令人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平靜,令人一輩子都忘不了,真願就在此坐化,成為一尊望水石。
然而這樣的風景楊沐也隻能抽空看看,他心係著回家的事,又久無顏寧的消息,難免不安,所以連遊玩的興致都減去不少。看見眼前斯情斯景,又想起顏寧遊三山五湖的誌向來,若是能結伴同來,陪他一起登高眺遠,抒懷胸臆,那該是一件多麼美的事。
勞成聽說他們要買藥材,便說:“符哥認識昆明的一個藥材老板,我們馬隊經常幫他運藥材,要不等他到了領你們去那家藥材鋪買吧。”
楊沐一想也好,反正要等馬鍋頭來了才能走,有他介紹,就算是價格上不能優惠,但質量一定是信得過的。這幾日楊沐在藥材市場轉了幾圈,真是大開眼界,雲南真是個物產豐富的好地方,不僅藥材種類多,品相也都是上乘,大概是這裏常年氣候適宜、日照充足的緣故,非常適合植物的生長。
楊沐算了一下,那些冬蟲夏草、高山雪蓮之類的名貴藥材,就算是自己身上帶的七百兩銀子都花了,也不見得能買多少,況且還得付馬幫的費用。所以還是得有計劃地購買,以購買常用藥材為主,一方麵常用藥材的適用範圍廣,不會滯銷,另一方麵,常用藥材的實用性更大。那些雪蓮、蟲草,非是疑難雜症不會用,非是貴胄豪富用不起,明顯不是大眾藥材,所以要少買。因此除了桂枝,主要還是買三七和天麻。
這一日傍晚,勞成過來告訴他們,符鳴的馬幫到昆明了,交了貨就會來客棧。石歸庭聽聞這個消息,就同勞成出去了。
直到第二天,楊沐才見到這個久仰大名的馬鍋頭符鳴。符鳴比楊沐想象中還要年輕,二十四五的年紀,常年在外奔波,膚色被曬成了古銅色,麵部線條硬朗粗獷,不笑時不怒而威,但是一笑起來卻有兩個酒窩,將他的威嚴形象破壞得一幹二淨。
石歸庭站在符鳴身邊給他們作介紹:“這就是我在信裏跟你說起的楊沐,這位白衣公子是杜書鈐,小杜此次來是為了遊曆。楊沐,小杜,這位就是馬鍋頭符鳴”
符鳴拱了拱手:“幸會幸會,在下符鳴,是一名馬鍋頭。聽大夫說,楊先生此次來雲南是為了販賣藥材?”
楊沐笑一下:“符先生客氣了,管我叫楊沐吧。初來寶地,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石歸庭笑起來:“他算什麼先生,楊沐你就直接管他叫符大哥好了。”
符鳴有些臉紅,但是好在他麵黑,不怎麼看得出來,他笑著說:“我是個粗人,管我叫符大哥好了。你是大夫的朋友,指教說不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楊沐看石歸庭和符鳴之間的互動,不像是普通的朋友,想是十分熟悉了,於是便說:“是這樣的,符大哥,我想……”遂將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說了。
符鳴走南闖北,也算是見多識廣,他聽完楊沐的話,然後說:“你來我們雲南販藥,實在是來對地方了。我們這裏的藥材品種豐富,質量上乘,數量上是要多少有多少。”
楊沐想了想,又說:“我此次前來,其實就是想探路。如果一切能夠順利,我想日後就在雲南與吳州建立一條商線,或者我自己采購藥材,請符大哥的馬隊替我送到吳州;或者就由你采購藥材,運送到吳州之後賣給我,我會給你一個合理的收購價格。這樣一則可以推銷雲南本土的藥材,二則這些藥材能在雲南之外的地區得到廣泛的使用,也算是造福百姓。”
石歸庭在一旁瞪圓了眼看著楊沐,這點楊沐從來沒跟自己說過,真是一個大膽的想法。他看著符鳴皺了眉頭思索楊沐的話,然後說:“楊沐,你這個想法很大膽,也很有意義。我跟符鳴說幾句話。”然後拉了符鳴去一邊去了。
符鳴問:“大夫,你覺得這個想法可行嗎?”
石歸庭點了下頭:“我覺得可行,楊沐真挺有想法的,我初時隻當他是個生意人,沒想到他的心這麼大。”
符鳴說:“我在想一點,你家是開藥鋪的,你對藥材的了解更透徹,如果我將藥材運到吳州去了,為什麼不讓你去賣,而非要賣給他呢?”
石歸庭笑起來:“阿鳴,這件事我真是無能為力,我家是開藥鋪不錯,但是我家並不是生意人,沒有批發藥材的渠道。楊沐將他的生意做到京城了,他不愁銷路,所以他才來此采購藥材。”
符鳴恍然大悟地“哦”一聲。
石歸庭又說:“楊沐這個人我看是個十分踏實可靠的,他母親病在床上三四年,他一句怨言都沒有,細致入微地照顧母親,直到康複。我跟他接觸一年多的時間,也覺得他人品相當不錯,值得深交,所以我才願意帶他走這一趟。如果你真想馬隊收入穩定一點,何不就同他合作?”
符鳴說:“好,我考慮考慮。”
兩人說罷回轉過來。符鳴說:“楊沐,你所說的這件事,我仔細考慮了一下,覺得還是可行的。但是聽說你目前並沒有店鋪,可見這一切還都隻是預想,等你回去將一切都定下來了,我們再來談以後合作的事,你看如何?”
楊沐笑起來:“這是當然的。這隻是我的一個想法,先告訴符大哥知道,日後合作的事宜還有待細細敲定。等我將鋪子開起來,客商完全穩定下來,我們再來商量合作的事。具體是你賣我買,還是你幫我運,咱們到時候再說,符大哥也不妨考慮一下。”
符鳴點點頭:“好。”
幾人也沒怎麼歇息,符鳴直接領著他們去瑞興藥行采購藥材,瑞興的老板知道來了大客戶,又是熟人介紹的,便親自來接待。三七、天麻、蟲草和雪蓮都還好說,就是桂枝要得太多,瑞興藥行的存貨不夠。
瑞興的老板姓甘,是個精明和藹的小個子中年男人,他問道:“你們要這麼多桂枝做什麼?你從吳州來販藥,不如多買些蟲草和三七,桂枝利潤太薄,劃不來。”
楊沐說:“是這樣的,我本來也沒打算買桂枝的。但是今年南方諸省旱情嚴重,恐怕會有大量的痢疾和傷寒疫情爆發,而治療這些病都需要用到桂枝,隻怕到時候疫情嚴重,桂枝嚴重短缺。”
那甘老板兩眼放光:“楊老板真是有眼光啊,看準了時機,這薄利的就變成厚利了。”
楊沐笑著搖了搖頭:“我也沒想過賺取暴利,災荒年景,人們都不容易,我豈能做此無義之事。我隻是想,要是販運一些桂枝過去,能夠幫助到一些人,這樣就好了。”
甘老板尷尬一笑:“楊老板宅心仁厚,倒顯得我小人了。既然你這麼仗義,我的桂枝也便宜一些賣給你好了,還不夠的,我安排人帶你去藥農家去收去。”
楊沐拱手作了一個揖:“那就太感謝甘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