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章 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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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跟他們一路同行的苗人拍拍手,站起來,跟一個手裏拿著彎刀的黑臉大漢說:“大哥,這幾個人看起來很肥。”
那黑臉老大是個漢人,跨前一步,粗聲粗氣地說:“我們是劫道的,你們若想保命,留了錢財就趕緊下山去,若是不識相,別怪刀槍無眼。”說罷揮了一下手裏的彎刀。
杜書鈐向前走了一步,將楊沐和石歸庭擋在了身後,低聲說:“注意你們身後。”又朗聲對那黑臉老大說:“天旱年景,誰活著都不容易,要不然各位也不會淪落到山頭劫道。隻是你們攔盜劫財,做的終究是犯法的勾當,這萬一被官府的人抓住了,落得家破人亡,豈不淒慘?”
這幾句話說得其中幾個人麵上有些鬆動,不做強盜,頂多是日子難過一些,劫道雖然能夠發些意外之財,但終究是殺人越貨的勾當,總有朝不保夕的感覺。
那黑臉大漢呸了一口:“我們不劫道,就是餓死,劫了道,有可能被殺頭,橫豎是死,不如做個飽死鬼。”
這幾句話又說得那群動搖的人蠢蠢欲動,對啊,劫道起碼不會餓死,官府也未必就能抓到自己。
杜書鈐搖了下頭,歎了口氣:“我看幾位長得膘肥體壯,跟餓字一點兒也沾不上邊。你看那麼多人,不劫道也活得好好的,官府定然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人餓死,總還是要想辦法的,就算官府忙不過來,你們難道就不會去別處謀生路?”
旁邊過來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漢子,對黑臉大漢說:“大哥,跟這小子廢話作甚,不給我們就搶。動手吧大哥!”
那黑臉大漢果真揚了一下手中的彎刀,周圍的強盜將包圍的圈子縮小了。杜書鈐扔下手中的棒子,黑臉大漢以為他放棄反抗了,伸手示意了一下,那些人又都停下來了。
黑臉大漢說:“早這麼識相的話,就沒這麼多廢……”話字還沒說出口,隻見銀光一閃,“嘩”的一聲,杜書鈐從腰間抽出了一把軟劍。這把軟劍他一直纏在腰間,從未亮出來過,所以楊沐和石歸庭竟也未曾見過。
那黑臉大漢變了臉色:“原來是個練家子,想死,爺爺就成全你。弟兄們,上!”說罷舉刀就朝杜書鈐砍來。以往他們打劫的多是普通百姓,從來沒碰上過厲害角色,就算是有人敢反抗,也是被打得有出氣沒進氣,所以才助長了他們的氣焰。他以為這次又碰上了不怕死的人。
不料杜書鈐身手極為矯健敏捷,一個閃身躲過攻勢,軟劍如銀蛇一般纏上了黑臉大漢,隻聽“啊”的一聲,那黑臉大漢已經受傷了,背上被劃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鮮血很快就染紅了衣服。
這群強盜平時隻欺負別人,哪裏輪到別人欺負他們,這時看見他們老大受了傷,第一反應不是逃命,竟是都衝上來,長槍、柴刀、彎刀一齊向幾人招呼過來。杜書鈐招式不停,一個快速旋轉,又用劍劃傷了朝他靠近來的兩個強盜。
場麵極其混亂,楊沐也顧不上恐慌,舉了手中的棍子去招架,隻聽得“乒哩乓啷”一陣亂響,虎口震得發麻,手上的棍子幾乎脫手而去。
石歸庭躲在楊沐身後,往懷裏一摸,然後伸手朝麵前一揚,一些粉末狀的東西徑直朝那群強人飛去。有幾個被迎麵撲個正著,眼睛都睜不開來,馬上伸手去揉眼睛。石歸庭舉著棒子一個個敲過去,很快便有三個強盜被敲倒在地。
楊沐想起來石大夫也給了自己幾包,騰出一隻手來去摸藥粉,一條長槍向他捅來,楊沐下意識舉著棍子去擋,但是左手力量不夠,長槍壓下他的棍子,徑直朝他胸前戳來。
那一刻,楊沐心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反應,接下來便感覺到一陣疼痛,他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我命休矣!
杜書鈐和石歸庭都看見了這一幕,嚇得大聲驚呼:“楊大哥!”“楊沐!”
楊沐以為自己要被紮透了,然而並沒有,身後有道力量將他往後一拉,他順勢倒了下去,那杆長槍脫離他的身體,被一根棍子挑開了,鮮血如泉一樣湧出來。
楊沐睜開眼睛,發現救他的竟是和他們同路的那個漢人,正在和那個強盜戰成一團。杜書鈐和石歸庭嚇得心髒都要跳出來了,杜書鈐手下不再留情,謔謔揮舞幾劍,就將纏住他的那幾個挑翻在地,然後跳身過來幫忙。
石歸庭一看杜書鈐過來了,連忙撇下糾纏他的兩個強盜,飛快跑到楊沐身邊,伸手按住楊沐的傷口。“快,幫我拿藥箱來!”
那個漢人這時已經占了上風,將傷楊沐的人敲翻在地。他看了下四周,大部分強盜都已經被製服,杜書鈐正和剩下的三個打得熱鬧,閑著的隻有自己一人,連忙自覺地跑去拿藥箱。
石歸庭手腳麻利地解開楊沐的衣服,一個血窟窿呈現在右胸上,血汩汩地往外冒,他將金瘡藥撒上去。“楊沐,楊沐?能說話嗎?”石歸庭焦急地問。
楊沐虛弱地睜開眼,嘴唇因為失血和疼痛而呈現蒼白的顏色,他動了動嘴唇:“我沒事。”
石歸庭說:“好了,別說話了,忍著點痛,我幫你包紮一下。”
豆大的汗珠從楊沐臉上滾落下來,麵色蒼白如紙。
杜書鈐想著楊沐被傷,心裏又氣又恨,下手也很重,很快便將剩下的三個人挑翻在地。然後跑過來問:“怎麼樣,楊大哥傷得重不重?”
石歸庭說:“還好,沒有紮得很深,又是在右胸,沒有傷及心肺。”
杜書鈐鬆了一口氣,站起來狠狠踢了那個傷楊沐的強盜:“他娘的,我非宰了你不可!”
那個救楊沐的漢人連忙製止他:“小兄弟,且息怒。自有人來收拾他們。”
杜書鈐哼了一聲,收回劍,又回頭來幫著石歸庭給楊沐包紮。
石歸庭和杜書鈐正在忙,突然又聽得一聲長嘯,兩人手上一頓,以為強盜們在呼叫增援,抬頭一看,發現鳴哨的人竟然是救了楊沐的漢人。
那人見大家都看他,尷尬地笑了一下:“其實我是栗水縣的捕快,聽說最近高峰嶺上強盜橫行,知縣將清剿的任務交給了我們,但是隻給我們安排了五個人,因為其他人都忙著去各地排查旱情去了。”
杜書鈐翻了個白眼,你是捕快你剛躲什麼呀:“那你的人呢?”
“他們在下邊埋伏著。”那人說。
杜書鈐不理他,隻是用袖子給楊沐擦汗。大家想起剛剛那一瞬間就後怕。
楊沐神智稍稍清醒一點,不顧疼痛,虛弱地對那名捕快說:“多謝這位大哥出手相救,敢問高姓大名?”
杜書鈐唬著臉:“謝什麼謝,除暴安良本是他們的職責,他要是安排得當,怎麼會出現這種意外?”
那捕快有些不好意思,他自己作餌去誘捕強盜,但是那夥強盜並沒有在他們埋伏的地點出現。這次要不是有杜書鈐,恐怕大家不是被搶了就是被殺了。“我叫安民,是栗水縣的捕快。”
楊沐忍著痛,強擠了一個笑容:“多謝安捕快出手相助,楊沐日後有機會定然重報。”
安民連忙擺手說:“你還是別說話了,先歇著吧,救你是我的職責,讓你受傷倒是我失職了,你不要責怪才好。”
楊沐閉了下眼睛,沒有說話,誰有那個義務一定能保證自己的平安呢,不出事,那就是自己的幸運,出了事,那隻能怪時運不濟了。
片刻之後,有四個人牽了一匹矮種馬從他們對麵的山坡上爬上來了。那幾人看著倒了一地的強盜瞪圓了眼:“安哥,你將他們全都製服了?”
安民擺擺手:“多虧了這幾位朋友出手相助,我們將這些強人全都捆起來帶回去吧,這山上不知道還有沒有他們的同夥,回去審問再說。”
石歸庭看著地上的強盜,說:“等等,這幾個歹人雖然可惡,但是我們不能讓他們就這麼流血過多死了,先粗略包紮一下吧。”
杜書鈐哼了一聲:“死了也是活該。”
盡管這樣,石歸庭還是和那幾個捕快給那些強盜包紮順便捆紮去了。
杜書鈐扶起楊沐:“楊大哥你能走嗎?”
楊沐痛得臉色慘白,但是還是強笑了一下:“沒事,可以走的。”
安民走過來:“要不你騎我們的馬吧。”
石歸庭說:“西南馬雖然善於上山下山,卻也免不了顛簸,最好還是小杜你扶著楊沐走。”因為楊沐傷在胸口,那是絕不能背著走的。
捕快們將那群強盜先捆上雙手,然後用繩子一個連一個地串起來,那些刀槍全都是凶器,要帶回去呈堂證供的,全都捆起來放在馬背上。這群捕快,除了安民,都沒怎麼出力就立了大功,一個個喜上眉梢,紛紛出言相邀楊沐三人去縣衙小住。
石歸庭說:“我們幫了你們大忙,除了小住,還有沒有別的獎賞?”
安民連忙說:“肯定是有的,我一定向縣太爺為幾位請賞。”
石歸庭回頭對楊沐說:“你受了傷,我們去縣城休息幾天,養養傷再走。”
楊沐知道這行程雖然已經受了影響,沒有出大事,這已經算是萬幸了,耽誤幾天就耽誤幾天吧。
一路下了山,又翻過了幾座小山包,走了好半天,才終於到了栗水縣城。說是縣城,其實就是一個小鎮,縣衙就設在鎮上,站在鎮頭就可以看到鎮尾。楊沐一路走來,算是到過不少地方,但是這麼窮的縣城,還是第一次見到。
進了縣衙,發現縣衙更是誇張,隻一個一進的大院子,中間是辦公的衙署,兩旁的廂房住著知縣和縣丞。而衙門的捕快,都分別住在鎮上各自家裏。那群強盜被押解回來,關進牢房,等候審判。
楊沐被安排在縣衙旁邊的一個小客棧內休息養傷,那知縣很講情義,頭一天就親自來慰問了楊沐,並向石歸庭和杜書鈐表示感謝。
楊沐看著這個年紀不大的何知縣,官服也沒穿,著一身褪了色的半舊布衫子,麵容憔悴,想是最近的旱情讓他忙得焦頭爛額。他一開口,竟然是吳腔,楊沐頓時驚住了,用吳語:“何知縣可是吳州人?”
何知縣本是一臉誠懇的感激,聽到鄉音,頓時激動起來:“是,我是吳州鳳城人氏。莫非各位壯士也是吳州人?”
楊沐說:“我們是菁州人氏。”
何知縣眼中竟泛出淚花,緊緊抓住楊沐的手:“我離開家鄉兩年多了,一直沒見到過家鄉人,聽到鄉音,真是倍感親切。”
於是便親切地和楊沐聊起天來,其實也沒多少共同語言,兩人又不是一個地方的,語言都不全通,但是也架不住何知縣的熱情啊。說到後來,楊沐發現這個何許竟是顏寧的同年進士,何知縣對顏寧也有過數麵之緣,有這個為話題就足夠了。
何知縣熱絡地說了好些話,最後被縣丞催了好幾遍才回去。栗水縣雖小,但是事情真不少,尤其是這樣的多事之秋。
三人看著何知縣的背影,不禁唏噓,從吳州那樣富庶的地方來到這樣一個小地方,又窮又偏遠,也虧得他能呆住。
楊沐不由得暗自慶幸顏寧一直呆在京城了,雖然冬天冷一點,但那裏卻是什麼都不缺啊。又想起吳嚴來,有一陣子沒有吳嚴的消息了,不知道今年益州的情況怎麼樣,不會也是旱情嚴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