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何以傾心 第五十章 害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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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下來,兩人幾乎是日夜兼程地趕路,雖說坐在馬車裏,又有聞霜的百般照顧,淺然還是露出些許疲乏,心裏想著,也許是太久沒有出過遠門了,加之生了孩子之後,也上了些元氣,身子不如從前那樣好了。
“既然知道會趕時間,你何不早點出發,或者騎馬也行?也不至於現在這樣慌張。”淺然窩在鋪著厚墊子的車上,身子依靠在馬車的框上,有些疲勞地問道。
聞霜看著淺然的模樣,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他伸手拉過淺然,說:“別靠在那兒,車子晃,小心磕著腦袋。”然後按著淺然,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淺然被嚇了一跳,用了點力想要掙脫出來,卻聽頭頂上聞霜又加大了點力道,聲音帶著寵溺:“別動了,你累了就睡一會兒吧,你不是答應我了麼?”
聽了這話,淺然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是了,昨天,她答應了聞霜,這次出行,她都要以聞霜的侍妾的身份出麵,這樣的親密,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雖然還是有些別扭,但是,淺然也不得不承認,聞霜的肩膀讓她很是有安全感,困意襲來,也顧不得別的了,很快,也就悄然睡過去了。
聞霜嘴角動了動,左手掀開車簾,看著外邊的景色,心裏想著淺然方才的問話。其實,他一早就想要邀淺然一同去京城,隻是,幾次見麵,都未曾說出口,怕她顧慮著身份不願意同去,也怕她是真的不待見自己,這才有些耽誤了,至於騎馬,雖然會快不少,但那可比坐車還要累,隻是這些話,聞霜是斷然不會與淺然說的。
這時,車外的小五見聞霜掀開了簾子,連忙跑上前在車外問道:“爺,可是有什麼吩咐?”聞霜壓低了聲音,緩緩道:“現在給皇兄飛鴿傳書,告訴他淺然姑娘也與本王一道。”
“是。”小五偷偷瞄了一眼裏麵靠著聞霜睡熟的淺然,點點頭,推到車後去,嘴裏答應著,心裏卻是奇怪,這淺然姑娘去就去了,王公貴族,哪個沒有個女人跟著,昱王這還是頭一回,淺然姑娘又這麼漂亮,指不定祺王殿下還會高興呢!為何還要特意知會祺王殿下,表情還如此嚴肅?
哎,算了,主子說什麼便做什麼總是錯不了!
等淺然醒過來,已經是躺在客棧的床上,她抬頭看著床上的布簾子,發了會兒呆,下床,推門,隻見寬敞的走道,麵麵相對的一扇扇紙門。
“兮兒醒了?”隔壁的門突然打開,淺然回頭,便見聞霜已經換了一身衣裳,好像是剛洗過澡,頭發還濕濕的,滴滴答答地滾著水珠,發鬢貼在臉頰上,長發披散著,而那白色的寬大長袍鬆鬆散散地係著,平添了一份妖嬈。
淺然皺了皺眉,“你還是趕快擦幹頭發吧,當心染了風寒。”
“難得兮兒關心我。”聽到淺然一開口便是關心之語,聞霜露出笑容,慵懶地說道。這話,毫無意外地,糟了淺然的白眼。
“不是時間趕麼?怎麼還住客棧?”淺然知道了一路上時間緊迫,早已經做好了宿在車上的打算,前兩夜,也的確是這樣。
“嗯,我實在是想要洗洗澡,再說,做了這麼多天馬車,也累得很。”聞霜淡淡地笑著,身體依靠在門框上,道。
“……真是高貴的王爺。”淺然嘟噥著,嘴上這麼說,心裏卻隻覺得感同身受,隻是,不知道怎麼的,見了聞霜那樣笑著,就忍不住要潑他的冷水。
聞霜沒有反駁,隻是依舊欠扁地笑著,他站直身子,上前去了幾步,問道:“你也泡個熱水澡吧,這幾天估計你也想洗澡很久了。”
“你……”淺然臉一紅,被戳中了心事,從前天起,自己就想著若能夠泡個熱水澡便好了,可是又覺得這樣的要求有些任性,便忍著沒說,沒想到竟然被聞霜說了出來,不禁惱羞成怒:“你怎麼知道?”
“嗯?這可是秘密。”聞霜神秘地笑著,故意不說,見淺然有些不高興,才解釋了一句,“我猜的。”
……淺然一聽這個,也就沒什麼話好說了,本來聞霜也隻是關心自己,是自己在無理取鬧罷了,這樣想,突然讓淺然有些自我厭惡起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是要與聞霜作對了。
“我……”本想要開口道歉,聞霜卻打斷了她的話,搶著說道:“我餓得不行了,先下去看看有什麼吃的,待會,叫人給你送上來。”說完,便於淺然擦肩而過,下了樓,也許是剛剛洗過澡,淺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泉水的味道,她轉過頭,看著地上點點的水滴連成一線,無奈地歎了口氣。
不同於軒安城的夜色,淺然五年裏呆在紅樓,每晚都是夜夜笙簫,喧鬧得很,而這鄉野小小客棧裏,夜晚,卻是出奇的安靜,除了風聲數聲,還有不知名的小蟲的聲音,再無其他人為的雜音,這樣自然的夜晚,是連從前在京城也不曾有過的。也許是洗過了澡,又好好地吃了一頓,淺然似乎覺得身體清爽了許多,連精神好了不少,原本疲憊不堪的身體,也反而變得輕鬆起來,不願意過早地入睡。她趴在窗台上,看著窗外星空下的田野,會發光的小蟲子圍繞著水塘微弱地閃爍著,那樣的如夢似幻。
隱約,聽見空中飄來什麼旋律,如此的熟悉,淺然有些好奇,探出頭張望,卻見個隔壁的窗戶大開著,聞霜迎著風,坐在窗框上,窗邊隨風飄動的柳枝吹拂到他的衣角,他手中握著一片柳葉,放在嘴邊,輕輕吹著,便是一曲天籟。
這樣的場景如此熟悉,好像是幼時也曾經有過,一時間,讓淺然失了神。
曲子突然停了,淺然回過神來,隻見聞霜看著自己,露出些許的驚訝,隨即目光變得柔和,“你還沒睡?”
“額,許是下午睡太多了,晚上,有些睡不著。”淺然撇開眼,淡淡地說道,好半天,兩人都不再說話。
沉默了很久,淺然突然抬頭,看著聞霜手中的柳葉,問道,“你還會吹這個?”
“嗯,很小的時候就會了,母妃教我的。”聞霜低著頭,輕輕撫摸著嬌嫩細長的柳葉,像是在回憶著些什麼。是月光,還是星光,打在路旁的客棧酒旗上,一個“酒”字,像是閃著微光。
“這曲子,我好像聽過,隻是,有些記不太清,你可知道它的名字?”淺然微微笑著,她才聽到這曲調之時,便百般熟悉,可是,又有些模模糊糊,記憶裏,也是誰,用柳葉吹奏,也是誰,在夜光中的湖畔,坐在高高的樹上,樹蔭遮了他的臉,卻擋不住那幽幽的曲子,他輕輕吹奏,輕輕地……
聞霜似乎沒料到淺然這樣的問題,微微一愣,然後淡淡地說:“……不知。”他說著,眼中黯了黯,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臉色有些漠然,沉默了一會兒,便又抬起手,將唇抵在柳葉邊緣,輕吹,柳葉特有的清新尖細的聲音,配著輕緩的曲調,帶著濃濃的安謐和諧與寧靜悠遠。
淺然靜靜地聽著,她與聞霜,似乎從來沒有這樣安寧祥和過,每每,不是他鬧騰,便是自己不理不睬,這樣的相處,倒是多了一分微妙的和諧。
直到聞霜一曲作罷,他爽快地一個跨腳,便翻回了房間,探出頭,看著淺然愕然的模樣,眨了眨眼睛,“我困了,你也趕快睡吧,明日一早就得走,可別又熬著明天靠在我身上呼呼大睡,我的肩膀可酸死了!”
“……”還來不及淺然說話,隔壁的窗便“砰”地關上,淺然看著緊閉的窗戶,撇了撇嘴,“什麼啊……我又沒求著靠你……”
隔壁,聞霜靠在窗上,昏暗中,默默地盯著那片長長的柳葉,翻來覆去,像是想要摸清楚它的紋路一般,細細的摩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看到了柳葉,看到那泛著銀光的水塘,竟然鬼使神差地揪下了一片吹起了那首曲子,分明已經十幾年未曾吹奏,卻還記得清清楚楚,如同那段記憶一般刻在心裏,縱使被塵封已久,再拿出來,也還是深刻。
“母妃!母妃,你看我會吹了!”
“霜兒。”那個女人的呼喚依舊是清晰得如同近在耳邊。
“霜兒,你知道這曲子的名字麼?”
“你在吹什麼?怎麼做到的?這曲子,可有名字?”那個第一次見麵,便問題多多的女孩,出現的時候如此巧合,那時候,母後剛剛離世,自己也還處在渾渾噩噩之中,不能相信自己地母後會是叛國賊,不敢相信自己地父王會這樣果斷地將母後處死,不願相信,自己是如此的一無是處,什麼也無法挽回。
“霜兒,它叫《相思》,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的相思。”
“它叫……《相思》……”
相思……何為相思?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隻是,這句句子,隻是聽,又如何懂得?那時候,隻當它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話而已,有哪裏會知道,有一天,什麼都曾放在心上的他,也會因一個冒然闖入,又悄悄消失的女孩,害了相思。隻是,她卻將這些忘得一幹二淨,白白了那《相思》。
虞兮,始終是你在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