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齟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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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早我下樓透氣,天剛透亮。我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四肢舒暢了,心裏卻依然悶得慌。
昨天的事,顯然是瑞歌不對。若不是她先出言挑釁,少東家也不至於那麼生氣,說話那麼不客氣。大哥是很溫和的人,沉下臉來的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忽然我心頭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對了,瑞歌也從來不曾這麼尖刻的……之前我見到的他們是:瑞歌直爽近人,大哥溫和寬容……可是昨天……
有那麼一刻,我覺得他們兩個很陌生……
唉,睡不好覺就是容易胡思亂想。我甩甩頭,準備活動活動筋骨,就開始一天的幹活。
安靜的街道上響起鈴鐺和馬蹄的聲音,一匹脖子上掛著銀鈴的馬在我身邊停下,馬背上的人跳下來,青衣布鞋,是個家僮的打扮。
我兩三年前也給人看過馬,學了點眼力,看得出是匹好馬,馬鞍看起來也不便宜,看來是大戶人家裏的。
那家僮對我問道:“請問是忠義樓的人嗎?”
聽這招牌我臉色一僵,想點頭又本能地抗拒,一時訥訥無言。
“我們老爺有封信給葉和公子。”
“哦……”我連忙道,“少東家呀,他在樓上,我替你送去給他。”
“有勞了。”他拿出一封信交給我。
我拿了信急急忙忙跑上樓:“大哥!你的信!”
大哥正在樓上和掌櫃的商議生意上的事,聽見我喊,抬起頭:“我的信?”
“是啊!”
大哥起身接過,拆開。掌櫃的湊過頭,掃了一眼信封,隨即眼睛瞪起:“……城北付園!”
“什麼付園?”我不懂掌櫃為什麼這般激動。我來穎州城還不到一年,很多地名都不知道。
“付園你都不懂!”掌櫃的抖起了肥胖的老腮,“付園就是付丞相的府第。付丞相是兩朝老臣,出了名的溫文謙遜,當年在京城,有不長眼的小吏衝撞了他,他毫不計較,小吏得知他的身份後,誠惶誠恐帶了禮物上門謝罪,付丞相款待了他,卻沒收他的禮。那小吏一向狂傲,從此後改了脾氣,也變得彬彬有禮起來了……”
掌櫃的繪聲繪色,唾沫橫飛,我不由得退後了兩步。
“還有啊,付相爺的念舊專情也是為人稱道的,他四十出頭喪妻,一直不肯續弦,到如今十七年了,連皇上都感慨不已……相爺三年前致仕後,回到家鄉穎州,買了一座小園子頤養天年,就是付園。他深居簡出,極少應酬官場朋友……咦?少東家那你……”他滿臉疑惑,猛地轉向大哥。
“大哥,你認識那個付丞相?信裏說什麼?”我的好奇心不亞於掌櫃的。
這時大哥已經讀完了信,“付丞相邀我去他府上一趟。”
哇,府上,這麼說付丞相和大哥的交情非同一般了?顯然掌櫃的也是這麼想,他驚訝地張大嘴,“啊……那一定是好事啊!哎呀,少東家,你什麼時候結識了相爺,小的都不知道……”
是啊,大哥才來穎州城幾天而已。我也驚訝得很。
大哥淡淡一笑。“我哪結識了丞相?不過……”他微微回想,“我來穎州城的路上,曾和一位小姐同行,相互聊過幾句……對了,她說她姓付。”
“啊呀!”掌櫃的小眼睛瞪得像銅鈴,“沒錯!相爺的寶貝千金,付小姐!哈哈哈……嘖嘖,少東家,莫不是……郎有情,妾有意,付小姐看上了……”他一臉曖昧。
大哥神情一窘,薄責地看了掌櫃的一眼,卻沒有反駁。看來掌櫃的說中了,付小姐真的向大哥表達過愛慕之意。我饒有興味地想著。
“這要娶了相爺千金,不但老夫人高興,就是九泉之下的老東家,也要哈哈笑嘍……”掌櫃的眉飛色舞,大為興奮。
“誰要哈哈笑啊?”樓梯處有人接口。
熟悉清脆的聲音,瑞歌!我先是一喜,然後一怔,忐忑地看了大哥一眼。大哥也麵露微訝,但神色平靜。再看掌櫃的,他兩眼發亮,笑容瞬間變得殷勤。
瑞歌輕快地幾步走上來,掃了我們一眼,目光落在大哥臉上,落落大方地一笑:“葉公子,昨日多有得罪,可不要跟我個小女子一般見識啊。”
“姑娘客氣。”大哥隨即道,語氣溫和一如平時,“在下也有不是,出言唐突,還請包涵。”
瑞歌一笑:“那好啊,我們就都別客氣了。”
我提起的心一下落了地,太好了,瑞歌和大哥冰釋前嫌,真是太好了!
大哥道:“瑞歌姑娘,此來是……”
“哦,我是來……對了,”瑞歌突然想起什麼,“葉公子,剛剛在樓下,有人打聽你,好像是你家來人了!”
“我家?”大哥一愣,“誰?”
“嗯……我也不清楚,是位老夫人,正急著找你呢!”
“難道是……娘?”大哥有些難以置信。
“恐怕就是老夫人!”掌櫃的雙掌一拍,“她老人家不放心少東家你,跟著來了!”
大哥顧不上說話,奔下樓去。
“是一輛馬車,馬夫穿著白衣!”瑞歌在後頭大聲道。
“大哥!”我想跟著下去,被瑞歌攔住,“哎,人家母子相會,肯定有很多話要說,你去幹什麼?”
我一聽有理,趕緊停下,弄來墊子鋪在椅子上,好讓老夫人坐。
“韓大哥。”瑞歌道。
“嗯?”
“宿州忠定侯喜得長孫,設宴三天,派人接我去助興。往後幾天我都不能來了。”
原來是辭行。我一愣,叮囑道,“那你路上,千萬小心……還有天涼了,多加些衣服,別生病。”
瑞歌一笑,正要說話,大哥上來了。他俊秀的臉沉得可怕,盯著瑞歌,冷冷開口:“瑞歌姑娘,葉某若得罪了你,還請明說,在下一定賠罪。隻請你往後別開這樣的玩笑!”他聲音微微發著抖,誰都能聽出他強自壓抑的怒氣。
我心下一驚,疑惑地望向瑞歌。她不語,別開了目光。
我也不問她,蹬蹬蹬衝下樓。
街上,還真停著一輛馬車,車夫穿著白衣。我上去一問,車裏有位老夫人不假,不過,不是人,是一口棺材!街頭李屠戶剛死的老娘!
我明白大哥為什麼如此動怒了。
剛一轉身,我看見瑞歌從樓裏出來,正悄悄地朝沿著牆邊走。
“瑞歌!”我都聽出了自己這聲喊裏夾雜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