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隱約像是明白，我為什麼覺得秦旭對我的好有些出奇。也好象知道了，他為什麼從不來問我怎麼就能跳級。那天開學坐在車上，他看我的眼神古怪，但卻從不開口來問我。
    是因為不在意……還有，聽來，好像蘇華對我娘很特別……
    我的頭越來越暈，嘴巴好幹，喉嚨渴得發癢……
    “景珠？景珠……你怎麼躺在這裏……好燙……”蘇華？我全身無力，睜不開眼睛。
    “宋管家……”
    這個吼叫聲好像秦旭呀？可是，他也會有驚慌嗎？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眨了眨眼睛，費力地睜開眼睛，覺得嘴巴好幹，身上膩膩的，很難受。
    “你醒了？”是宋妞驚喜地聲音，“華哥哥，快看，景珠醒了。”
    一隻溫暖的大手探了探我的額頭，“嗯，燒退了，沒事兒了。”
    “水……”我虛弱地發出聲音，發現自己的聲音如此的沙啞。
    被人扶起，靠一個溫暖結實的胸膛裏，溫得巧好的水被送到嘴邊。“不燙的，慢點喝。”胸腔隨著說話聲輕輕顫抖，讓我覺得好安心。
    我怎麼了？不是在看戲嗎？我好像忘了什麼。
    “咳……我怎麼了？戲結束了嗎？”
    靠著的身子一僵。
    怎麼了？
    宋妞表情怪異，吃驚地道：“景珠，你睡糊塗了嗎？去戲園子是前天的事情啊。你燒了一天一夜了。不記得了嗎？”
    晃了晃還是有點暈的頭，我抬起手正要撫額頭，視線就這樣落到了右手腕上的淤青。
    原來不是夢！
    放下手，我朝宋妞做了個安心的表情，“我記得了。剛睡醒，有點糊塗了。”
    “華哥哥，我去告訴一聲爹和爺吧。”得到了蘇華的同意，宋妞端起臉盆出了房間。
    蘇華把我放回床上，轉過身麵對著我坐在床邊，給我掖了掖被子，寵溺地把我額前的瀏海撫開。
    “餓不餓？月如姐給你準備了點白粥，等會兒我叫她給你端過來。別想太多了。放心吧，你父母的仇，會有人替你報的。”
    “不……，華……”我叫不出哥哥，頓了頓，“我明白爺的意思。景珠也不想為了報仇而連累無辜的人。這事兒……”我不想再叫秦旭大哥了，他……隻是這秦府的爺，而不是我的什麼人。
    “噓……”蘇華豎起一根手指在我嘴上，“景珠，我知道你父母的事情對你打擊很大。可你現在還小，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樣子，不要勉強自己長大。大人的事情，讓大人來做。你不要把阿旭的話放在心上了。”
    想到什麼有趣的，蘇華撲哧一笑，“想不到阿旭還是老樣子，一跟我急，就叫我蘇青華。”
    我不明白的看看他。他不是叫蘇華嗎？怎麼秦旭會叫他蘇青華？
    蘇華把我摟在懷裏，下巴枕著我的頭頂，輕輕搖晃，“你知道嗎？阿旭小時候長得像個小女生，你是沒看到，特別可愛。我還向他求過婚呢。你娘第一次見到他時，也把他當成了女孩子。秦老爺讓你娘給阿旭起個字，你娘就給起了景珠這個字，說阿旭是個顆明珠。後來你娘知道他是男孩子後，這個名字就擱置了。現在，拿來給你用，這才叫正正好呀。你啊，也不要想得太多了，嗯？阿旭對你還是很好的。”
    好？我苦澀地對自己笑了笑，仍是配合的點了點頭。賈蘭究竟是什麼身份？秦老爺居然會讓她給秦旭起個字。疑惑浮上心頭，可是，我現在也不可能得到什麼答案，隻好等以後吧，或許有一天，真相會大白的。
    初春的天氣，冷得刺骨，比冬天更讓人受不了。上海的天氣，一如記憶中那樣，潮濕陰寒。外麵的風特別大，從門縫傳來如狼嚎的聲音，火盆裏的火光也隨著一暗一暗的。透過滿是水汽的窗戶，可以看到院子裏高大的桑樹葉子被風吹得有如群魔亂舞般。
    我放下手裏的筆，站了起來，繞過書桌走到書房中間寬闊的地方，大力的向後旋轉手臂。
    整整抄了一個上午的《道德經》，肩膀酸脹不已，感覺兩個手臂都僵掉了。
    今天是禮拜天，學校裏沒有課。妞妞因為在學校裏和霍雲珠打架，被宋管家罰了禁足，一天不許出房間。小丫頭體質就是好，被打成那樣，居然還有力氣亂跑。
    摸摸左臉頰，還是有些抽痛。
    別看霍雲珠長得那副嬌弱無比，被風一吹就要倒的千金小姐模樣，打起架來不輸給跟個假小子一樣強壯的宋妞。
    班裏的同學都知道我和妞妞是一起的，所以當事發時，他們立刻到通知了我，說我家的小胖妞和一個瘦美人在操場打架。
    衝到現場時，扒開人群，往裏麵一看。
    中間空地上，有兩個人正扭在一起混戰。邊上的人拉也拉不住，不時有人遭殃。
    仔細一看，我不禁一陣錯愕，就好象看到恐龍出現一樣吃驚。
    被按在地上的居然是宋妞，而騎在她身上的則是霍雲珠。兩個人身上全是泥土，臉上都是手指抓出來的紅印子，頭發也都被扯得亂成雞窩。
    宋妞的領口被扯開，已經歪斜地滑到肩上，露出裏麵的小背心。裙子也隨著雙腿的不斷亂踢，卷到了大腿根上。所幸是她聽了我的建議，在裏麵穿了條及膝的貼身中褲，不然就春光外泄了。
    而霍雲珠那漂亮的小洋裝上的蕾絲也零亂地掛在裙邊，同樣的，裙子因為她的跨坐而全部堆部到大腿上，露出了白嫩嫩的小腿。兩個膝蓋全都是泥印子。一隻腳隻穿著白襪子，鞋子不知道飛去了哪裏。
    一眨眼，宋妞把霍雲珠給甩了出去，霍雲珠一個踉蹌，四腳朝天倒在地上。宋妞看準時機，如惡狼般就撲將過去。
    我趕緊衝上去，打算抱住宋妞的腰，阻止他們兩個。
    “啪！”我的左臉一震，眼裏直冒金星，人立時就矮坐在地上。
    手勁真大！！死小孩子！
    鼻子一酸，眼淚就流了下來。哎呀，無妄之災呀！
    “景珠！”宋妞驚呼，“霍雲珠，和你有仇的是我，你幹什麼要打景珠。”
    “啪！”接著一聲。
    “啊！宋妞！！你又打我的臉！！我跟你拚了!!”霍雲珠的聲音扭曲著，惡狠狠地高叫。
    我看到他們兩個又扭成了麻花。
    “你們在幹什麼？”一個蒼老而嚴肅的聲音響起。人群瞬間讓出了一條寬寬的通道，隻留我捂著臉突兀地坐在地上。
    “哚哚哚。”隨著拐杖的漸行漸近後停在我身邊。
    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們，去，把他們兩個拉開。成何體統！”不怒而威，這是我們的校長大人。
    立刻有兩個高大的男子，一人一個挾著宋妞和霍雲珠，把他們兩個雙手向後背一扭，拉到了校長大人跟前。
    正打得歡的兩人，被人這麼一下子分開，立時都愣住了。再看到校長大人那張麵無表情的古板麵孔，立刻委頓下來，乖乖地任人這樣扭著。
    一雙熟悉的大手，把我從地上扶起。“景珠？你不要緊吧。”聲音裏有著濃濃的關心。
    “沒……沒事兒。”
    我沒想到除了校長大人外，秦旭也會在。
    “都腫成這樣了，還說沒事。”秦旭拉開我的手，看到臉上的慘狀，不悅地沉下了臉。
    自從我病好後，已經約一個月沒見到秦旭了，沒想到我們兩人的再次見麵居然是這樣的場合。
    細心檢查我臉上傷勢的秦旭，還是帶著一如我熟悉的溫和表情，不鹹不淡的。
    看不懂這個人！！
    那晚他和蘇華的對話回到我的腦海裏。如果沒有那晚，我會一直以為秦旭是真心關心我，愛護我的。
    現在聽來，他的關心讓我覺得虛偽。不自覺地，我臉一側，躲開了秦旭的碰觸。
    秦旭的手在空中一頓，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後，把手收回插在褲子口袋裏。
    我朝他幹幹地笑了笑，轉過頭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