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在自己床上，我才覺得有些安心，牙齒不再格格地打架。抬起手，我看到自己的手指蒼白沒有血色，手心被指甲掐出深深的紅印。若不是還記得用力按壓勞宮穴來緩解緊張不安，我恐怕早已經驚懼地大叫起來。
    回想當時的情形，我還是覺得驚恐無比，全身不停地打抖。
    若不是秦旭和杜月笙的出現，後果我不敢想象……
    “哼，原來是你。”狄長生聲音裏充滿殺氣，像有如從地獄爬上來的修羅一般。陰冷殘暴的寒意讓我止不住往後退去，直到後背碰到了一片堅硬。
    無路可退了！！我恐懼萬分。誰……誰來救救我！！誰都好……
    “啊……”右手腕一陣劇痛，我被他一把提了起來，提到眼睛和他平視的高度。
    單靠一隻手的力量支撐著我的身體，手腕處的劇痛加上手臂無法承受全身的力量帶來的拉扯感，讓我全身直冒冷汗。
    直覺下，我用左手推壓在他的肩上，以減輕疼痛感。
    “放……放開……”我哭喊著。
    “你的命真大！”一個字一個字的從他緊繃的嘴裏吐露出來，聲音不大，卻讓我寒徹心肺。
    在他陰鬱的眼神注視下，我失去了言語能力，嘴巴張得大大的，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狼！！這是一匹狼！！！我要被撕碎了！！
    “狄長生，我們家的小丫頭怎麼得罪你了？”秦旭的聲音有如天賴一般，從天而降。
    太好了，救苦救難的菩薩！！謝天謝地！！“唔……”哽咽著我哭出了聲音。
    “這不是長生嗎？我還在想，剛才就看到個人影，覺得像是你。”跟著是杜月笙的聲音，“原來真的是你啊。”
    我剛鬆了口氣，就看到狄長生的瞳孔一縮，我跟著心一揪。不會吧！！他想在這個時候？
    忽然，狄長生一笑，有如春天到來般和煦，仿佛剛才那個修羅與他是兩個人般。
    他用右手從我臀下穿過，將我整個抱在懷裏，放開了握著我的手，轉而輕拍我的背，好似很疼愛我的樣子。“沒什麼，我就是看著這丫頭挺可愛的，逗逗她而已。想不到小丫頭膽子這麼小，就給嚇哭了。”
    眼淚間，我看到秦旭有禮貌地朝狄長生微點頭，伸出手臂，將我接了過去後，放了下來。似無意地擋在了我的前麵，阻隔了狄長生的視線。“能讓長生垂愛，是我們家景珠的福份。倒是景珠笨拙，沒有禮數，還望長生莫要見怪了。”
    “嗬嗬，秦爺這是哪裏的話，我還會跟個小丫頭較勁？”狄長生打著哈哈。
    “今天是許老板特別從天津請來的名角，程老板的演出，我們不要辜負了許老板的美意了。”杜月笙出來做圓場。“長生，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多謝杜老板，我就不湊熱鬧了。雲珠還在等我。”狄長生不再多逗留，說完轉身就離開了。
    “景珠，你掉茅坑裏了嗎？去了這麼久，你剛才沒看到啊……”門一推開，就聽到宋妞咋呼呼地聲音。“啊……爺……”聲音一轉，變得特別恭敬。
    把我推給宋管家後，秦旭就和杜月笙坐了下來，開始細細品台上的演出，就像剛才什麼事兒也沒有。
    “你，沒事吧？臉色好難看。”宋妞關心地悄悄問我，身子坐得直直的，就怕被秦旭罵。
    我深吸一口氣，用力按壓手心，盡量裝做不在意地樣子，同樣小聲地說：“沒事。”手腕還在疼痛，借側著舞台上透過來的燈光，我看到手腕上的印子，已經變得有些發青了。
    直到散場，蘇華也沒有出現。而對於蘇華的失蹤，秦旭似乎習以為常，就連一直纏著蘇華的宋妞對此也沒任何表示。
    而我還沉浸狄長生所帶給我的震驚裏，也沒發現蘇華並沒有跟著一起回來。
    按捺不住，我穿上托鞋，衝出房間，直奔秦旭的書房。
    “咣。”我奮力推開房門。秦旭正要關上書櫥門的手就這樣停在半空間，皺著眉，不悅地看著我。“沒規矩。看來是我太放縱你了。出去！”
    顧不得秦旭生氣，我朝著他直直地跪了下去。
    “爺！”我這是第一次這麼稱呼他為爺。
    “景珠？你這是幹什麼？”
    我這才發現，蘇華坐在書桌後麵。
    “快起來說話。”蘇華一把拉起我。
    痛……我皺起眉，額角直冒汗。
    蘇華吃驚地看著我，不顧我的掙紮，拉開我的袖子，看到了手腕上的淤青。“怎麼回事兒？出門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麼回來就成這樣了？”
    秦旭不緊不慢地關上書櫥門，然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似了解地看著我，“你來是想說狄長生的事情嗎？”
    我一愣！！
    蘇華不解地看看我再看看秦旭，眉頭成了川字。“狄長生怎麼了？你們倆個打個迷啊？到是說說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原來……原來秦旭什麼都知道。嘴裏一陣苦澀。
    我的嘴像不受控製地自己一張一合，“狄長生就是殺害我爹娘的人之一，我記得他的聲音，他也認得我的模樣。我今天在戲園裏遇到了狄長生。”
    “阿旭，這是真的嗎？”蘇華失聲道。
    “是。是真的。當時在場的，除了狄長生還有刀疤九等人。在出事後的幾天，我就已經查到了。”秦旭坦白道。
    “你都已經查到了，為什麼你不殺了他們？”蘇華一把抓住秦旭的衣領，眼睛血紅。
    對，為什麼？我也在心裏問。
    秦旭不耐地掙脫蘇華地手，“為什麼我要殺他們？”
    “他們殺了景珠的父母，害她家破人亡……”蘇華喊叫，“秦旭，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冷漠了？”
    “蘇青華，你公平點。我和他們是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為他們報仇？還有，狄長生什麼人？你會不清楚？你是想要我為了景珠，為了賈蘭，把秦府乃至青幫都牽扯上嗎？我這上上下下幾百口人，難道不如賈蘭重要嗎？這秦府裏哪個人沒有仇要報的？我還能幫他們一個個都去解決了？”秦旭生氣地吼叫，額頭的青筋暴起。
    突然間，他一把抓起我，把我扔出書房，“滾回你的房間去。”
    出……出了什麼事兒了？不是我來找秦旭說狄長生的事情嗎？怎麼他們兩個卻吵起來了？這個人還是秦旭嗎？是那個冷漠疏離的秦旭嗎？這個人也有如此暴躁的表情？
    光著一隻腳，我無力地將頭靠在房門上。刺骨的陰冷從腳底傳上來，卻不能消除我此時的昏熱。
    兩個人聲音斷斷續續地透過門縫傳出來，我一個機靈，用力把耳朵緊貼在門上。
    “……為什麼一牽扯到賈蘭，你就昏了頭了……”
    “……這仇……你不能這樣對景珠……你把景珠這個名字給了她，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那本來就是賈蘭取的名字，我隻是物歸原主。我對景珠哪裏不好了？讓她好吃好穿的，還供她讀書……我們秦家算是對得起謝武生……這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報仇就憑自己的本事……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