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去？”在飯桌上聽到秦旭提起戲票的事情，我停下筷子。
    “對。除了學校和秦府，你也沒去過其他地方吧？跟大哥我去見見世麵吧。”秦旭像是很隨意地做了這個安排。
    “謝謝秦大哥。”我朝著秦旭笑笑。
    這樣的好事，我自然不會拒絕的，再說，秦旭也不會讓我拒絕的。
    他這人看似溫和無害，但對於他決定下來的事情，是絕對會堅持下去，容不得他人反對的。這也是宋妞怕他的原因。因為宋妞試過幾次，不管是哭泣還是撒嬌，都不能改變秦旭的決定。比如不能挑食，比如不能十點以後出去玩……
    我從沒拒絕過秦旭，這點讓他很是滿意。我也很滿意他沒為難過我，兩相無害，平安相處。或許是因為我從不挑戰他的耐性，他對我也相當的縱容。
    丹桂第一台，清宣統二年十二月十五日由許少卿招股集資創辦。聘請英國設計師設計，為二層鋼筋混凝土結構。觀眾廳分官廳、包廂，座位寬敞。廳內裝有電燈，設太平門和太平樓梯多處，符合衛生安全要求；舞台為新式轉台、開啟靈活。民國三年由美商經營，又經改建，加休息室和為包廂觀眾供應大菜，隨叫隨送，僅半年，出售給永記公司，經理尤鴻卿。民國四年周信芳進丹桂第一台，演出《王莽篡位》，諷刺袁世凱稱帝，後兼任後台管事。
    行駛在青石板鋪成的街道上，穿過長長的街道，車子在廣東路湖北路口停了下來。燈火輝煌，霓虹燈照得街道有如白晝一般。我看到戲園門口放著好多花籃，門口立著一個大大的紙板，上麵寫著《今日演出-武家坡》，主唱人名是程硯秋。
    這個街口我不太熟悉，但再往北去的路口，我卻見過。我很清楚，自己應該是沒有來過的，我看著頭上那個大匾：天蟾舞台，眼睛一糊，那四個字變成了逸夫舞台。我用力揉了揉眼睛，再仔細一看，明明是天蟾舞台！我背後一陣冷意。
    今天來看戲的人很多，門口中有幾個人，正在迎接來看戲的客戶。
    “秦爺兒。”一個好聽的男聲，帶著十足的京片子味兒，在眾多人群裏響起。
    “周老板。”秦旭朝他拱拱手，又向該男子身邊的男人點點頭。“許老板。沒想到您今天親自迎客，是秦某人的榮幸。”
    “這個就是麒麟童。”宋妞貼著我的身子，用手指指京片子男子，“我和爺去後台的時候，見過他。另一個是這戲園子的老板。”
    這丫頭知道的可真多了。
    我全新打量了著她。我還以為她隻會闖禍呢。
    “以後，你跟著爺多出來出來，你也會認識的。”宋妞像個大人一樣拍拍我的肩，一臉“你受教吧”的表情。
    “撲哧。”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走了。”蘇華朝我們兩個伸出大手，宋妞當仁不讓地撲將過去，緊緊掛著蘇華的手臂，像個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
    我看到蘇華的眉角一抽，而宋管家一副要暈倒的模樣，無奈地擦著額頭的汗，不禁暗笑。
    冰冷的小手被握在一隻溫暖的大手裏，手心裏的老繭摩擦著我的手指。我臉一紅，低著頭，默默地被秦旭牽著進了戲園子。
    宋妞回過頭，朝我做了個鬼臉。
    “秦爺，您幾位的位置在安排在二樓的包廂……”周信芳引著我們上了二樓。木質地板上鋪著紅毯，踩上去軟軟，掩去了木板的吱吱聲。
    “就是這間了。您幾位請。”周信芳示意門僮向內推開包廂的門。
    “阿旭，你來啦。”一個理著小平頭，穿著藍灰色長褂的年青男子站在包廂中間。樣貌看來起頗有些儒雅之氣，手裏拿著一把折扇。“這小丫頭是？”看到我被牽著進來，和和氣氣地問道。
    “謝景珠。賈蘭的女兒。”秦旭簡單的說明了一下。小平頭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似乎他們早就認識我，不，應該是我娘。
    “景珠，叫杜老板。”秦旭推推我。
    我恭恭敬敬地朝他半彎腰，“杜老板。”看來，看戲是假，談事兒才是真吧。
    戲開場不久，秦旭就和杜老板及他帶的人離開了包廂，蘇華不知道去了哪裏，隻留下我和宋妞還有宋管家。
    “那個杜老板你認識嗎？”我貼著宋妞問她。
    宋妞歪歪頭，想了一會兒。“不認識。恩……好象哪裏見過……想不起來了。你問這個幹嗎？”
    “想不起來就算了。我隻是有些好奇。你不是說我都不關心爺想什麼嘛，想想也是，我要改進改進才行。”
    看著那杜老板的模樣，我覺得眼熟。我這兩年也不怎麼出門，所以有可能是我以前認識的人。想破頭也想不出來，看來除非我的記憶哪天恢複過來，不然，我是想不出來的。
    放棄了再深思的打算，我趴在包廂台子上，把目光投向台上正在唱戲的人。包廂離舞台有些遠，根本看不太清那人的長相。聽那人的聲音，似乎年紀不大，剛才聽周信芳介紹，這武旦似乎才十三歲。
    回頭看宋管家和宋妞，兩人聽得入神。聽到精彩的地方，宋管家還會微閉雙眼，搖晃著腦袋，陶醉地跟著輕唱。可惜我對這個不感興趣，聽了一會兒就覺沒勁。
    水喝得多了，有點想尿意。我拉拉宋管家的衣服，“宋叔，我去趟茅房。”
    宋管家不在意的揮揮手，繼續他的哼唱。
    拉開了包廂的門，我看到外麵的門僮。問了廁所在哪兒後，就一路小跑去了拐角。
    出了廁所，我隱約看到秦旭的衣角。我貼著牆靠了過去，漸漸聽到些人聲。
    “越生兄，這件事就拜托你了。”這個男人的聲音沒聽過。粗粗地，感覺上像有一嘴黃牙似的，不知道是誰。
    “放心，這事兒老弟定給你辦妥……”這是小平頭的聲音。
    越生？杜越生？杜月笙！！我吃驚地捂著嘴。
    立刻我的腦海裏就自動跳出一段文字來。杜月笙生於一八八八年八月二十二日，卒於一九五一年八月十六日，原名月生，後由國學大師章太炎建議，改名鏞，號月笙，是上海青幫中最著名的人物之一，是二十世紀上半葉中國上海灘上最富有傳奇性的代表人物之一。生意場上，杜月笙機靈詭詐，卻又善解人意、附庸風雅，廣結名流，成為當時名震四方的大腕。他從一個小癟三混進十裏洋場，成為上海最大的黑幫幫主；他文質彬彬，卻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他為虎作倀，卻又有著鮮明的愛國心；他狡猾、奸詐，卻又很講義……
    我一刻也不敢停留，趕緊離開了樓角，看也不看地往包廂跑去。
    “砰！”我不知道撞到什麼人身上了，一下子給彈開，跌坐在地上。
    好痛！！我捂著額頭。
    “怎麼走路的？沒長眼睛啊！”一個年輕男子生氣地低吼，突然聲音一變，“……是你？”
    我一驚，都忘了頭上的痛。這聲音……
    抬起頭，入眼的是一身蘇格蘭格子長褲，再往上看，同色係的馬夾，白襯衫……
    狄長生！！！怎麼會是他？！他怎麼也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