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相識多年的故人，生活在一起總能有無比的默契。屋外開了幾株淡黃色的梅花，清香凜冽，為蒼白的雪景增添了不少熱鬧的意味。因為根本沒有準備換洗的衣服，史凜之便不再著青衫，一直穿著炎業歸的黑衣。相較他的身形顯得大了些，但是厚重的衣服也讓他暖和不少。純正的黑，映得人的臉色愈發的蒼白，近乎透明。快要與窗外的雪色融在一起。
    習慣性的兩人臨窗而坐，靜默地看著窗外的景色。彼時彼刻，他們之間隻剩下幹幹淨淨的緘默，與存在。時間似乎在此二人身上停留。有些感覺說來近乎奇妙，卻又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史凜之的身體在冬天無法斷藥，炎業歸出去囤了些許的藥材和食物回來。看事態是起碼要在此過完整個的冬天。小屋常年無人居住，此番到是多了許多的生氣。住得越久，越發覺得此處是實在是個極佳的住所，依山傍水。集自然之靈氣與一體，久而久之，人也變得空靈。
    一日三餐都是史凜之下廚。經他之手的食物，總是看起來潔淨可口。打小父親對自己並沒有太多的照顧，但是讓自己過的舒適這種事情他從來不馬虎。家裏的食物對他來說總顯得葷腥油膩，尋到空閑便自己下廚。對食物他沒有太多挑剔之意，卻總在盡可能的時候讓自己吃得好些。後來父親帶著夫人搬出了丞相府，自己從新聘請了更合自身口味的廚子。下廚的機會也就少了很多。偶爾心情極佳，也會做一兩道小菜和阿一楚讓一同來吃。也算得閑暇時的消遣。
    炎業歸似還是驚訝史凜之會做飯的。但過慣了舒適的生活，做好了來此適應平民生活的見到史凜之有這般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還是欣喜。日子過得也算滋潤。
    床隻有一張。炎業歸也曾提出可以尋來木板在房間另一邊再重置一張床。他是沒有任何強迫史凜之的意思。人已在自己的身邊，心下已經滿足。最後仍就是夜裏兩人同睡一張床。既然已經隨他來了此處，這些又算得上什麼。炎業歸小心翼翼將人圈在懷裏，試圖溫暖起人冰涼的溫度。
    他帶他去山間，在一棵掉光了葉子樹下挖出十幾年前和師父在此處居住時埋下的酒。足足三大壇，搬回小屋，時而溫來對飲。
    凜之，你曾今可有想過自己會過上現在這般的生活。酒後微醉，炎業歸的眼裏彌漫著層層霧氣。
    不曾想過。對麵的人隻是端著酒杯微微含笑，蒼白的臉頰也被這陳年佳釀熏染出了淡淡的紅色。我一直以為自己至死都會是紀國的丞相，為紀國上下某福。
    這樣的日子，你覺得快樂嗎。醉心於人臉頰的緋紅，炎業歸的手向前微微張開，似很害怕此刻隻是幻覺，害怕麵前的人會消失，想伸手抓住些什麼。
    若不快樂，我何必允了你同住於此。唇邊的笑意加深，出乎意料的伸出手回握了人的指尖。
    趕忙握緊在手心中，想說些什麼，最終隻是輕聲喚出了人的名字，凜之。
    恩，我在。飲盡杯中最後的酒，任手在對方的掌中漸漸染上了他人的溫度。抬頭看向窗外的月色。依舊皎潔明亮。這樣的生活，似乎平靜得根本不真實。
    猛得將人拽過來，俯身印上唇瓣的冰涼。這是他第一次吻他。小心致極，溫柔致極，深入致極。伴隨著淡淡的酒香，和屋外梅花的香氣。如此順其自然的一個吻，順其自然的發生，順其自然的結束。沒有更深的發展。僅此一吻已經足夠。
    半夜，史凜之輕輕撥開旁邊的人。獨子起身，點燃蠟燭，取出白天裏收到的信件，展開來閱讀。
    安叔已經查清楚了當初自己讓他調查的東西。信中寫得很簡潔，卻也寫出了關鍵。讀完信，本就漆黑的眼睛顯得愈發幽深。看著屋內人熟睡的身影。暗自歎息。
    炎業歸，世事終是不能如我們所願。這段時光，已經太過奢侈。
    換上自己來時的青衫，在床邊凝視了人很久。滅了蠟燭，掩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