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他無所覺的走到了馬路中央。
    身前身後堵了很多正欲前進的車輛，‘嗶嗶叭叭’混合著謾罵，都在指著這個範混站在馬路中央癡傻的人。
    “你他媽有病啊，快點給我閃開。”
    “操，這人腦子有毛病嗎，交警呢？還不來拉人。”
    他們，在罵誰呢？誰這麼倒黴，搞得天下之大，卻成了眾矢之的，連容身之處都得不到，是他嗎？
    玉羽有些疑惑的左右看了看，但他視線所及，除了雨，還是雨。
    為什麼要罵他？
    就算他是同性戀，他沒有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
    為什麼要罵他？
    他隻是看雨，看雨而已……
    “媽的——”
    終於看到在受了諸多指責謾罵仍舊站在中央一動不動的人，一個開了很顯眼的賽車的人忍不住破口大罵，然後打開引擎，筆直的朝他開了過去。
    玉羽轉過頭看了下，車燈照得他的眼睛眯了起來……
    “季玉羽！”
    “玉羽！”
    兩聲不同的音質從不同方向響起。
    景言看到和她一同出聲的人時楞了下，他本來想就跟在玉羽身後，看到玉羽走向路中央時她拚命的喊，可是他像是沒聽見一樣。
    她驅著輪椅想趕上玉羽，可她怎麼都控製不好轉輪。
    就在她焦急的時候果然一輛車朝玉羽衝了過去，他嚇得心跳都漏了幾拍。
    幸好，這個時候，那個人來了。
    她雖然也不怎麼喜歡這個害玉羽變成現在這樣的人，可是，也隻有他能救他了。
    玉羽一陣茫然，他怎麼又聽到那個人的叫聲了，難道已經病入膏肓？
    眼前的燈光離他越來越近，他總覺得離他理想的天堂好似近了一步，又一步。
    場麵開始混亂。
    震天的喊叫聲過後，隻聽到急刹車的聲音還有人的喘息聲。
    玉羽倒在一邊的紅綠燈旁，壓在KINTA的身上。
    “哥，哥！沒事吧？沒事嗎？——”
    略顯緊張的KINTA把玉羽全身上下都檢查個遍。
    發現他除了額頭上那塊還在隱隱冒血的傷口外，似乎沒有被車撞到的跡象後才輕輕呼了一口氣。
    好在他反應夠快，跑得夠快，在最危急的時候抱著他跳開了，不然——
    玉羽看向KINTA的眼神有些朦朧，隔了好一會才清明起來，終於是回過了神。
    然後一副不解又很累的樣子，“你——你怎麼在這。”
    ‘啪’的一聲，玉羽的臉被KINTA打了一拳，他右手撫摸自己的臉，更加不解的看著眼前的人，他來這，就是為了打他一拳？
    “你傻的嗎？啊？你腦袋進水了嗎？瘋了嗎？你就這麼想死？”
    看著氣呼呼的KINTA，玉羽很茫然，他做了什麼讓這家夥生氣的事？
    對。
    他一個激靈，突然想起報紙上那張大得出奇的他們的照片，然後他開始發抖。
    小寒肯定受到波及了。
    他這麼受歡迎，還是影視界的新星，出了這種事，他怎麼能不生氣，不怪自己？
    “我——”
    對不起，對不起，小寒，我不想的……
    “想死的話你就告訴我，不用這些不認識的人動手，更不用你動手，我會成全你，我會成全你！！”
    已經急瘋了的KINTA拽著玉羽的雙臂就猛搖。
    季玉羽啊季玉羽，你從來就不讓人省心。
    玉羽一雙帶水的眸子歉意的看著他，語帶嗚咽，“對不起，小寒，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他一直以來這麼小心翼翼保管自己的秘密，在重遇季玉寒後更為小心，為的就是怕牽連重要的人，如果秘密泄露，那樣季玉寒會更恨他，更恨他。
    他要求的不多，沒有和季玉寒重蹈覆轍那段弑心的關係，就是怕有朝一日不止是他們父母，而是全球的人都知道了，然後季玉寒被打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如果是他害季玉寒不幸福，那他寧願他的身邊從來沒有他。
    他奢求的，隻是季玉寒能發自內心的笑，不是那種寂寞的，落拓的，表象的，虛偽的。
    他隻求他一生平安，一生無憂，一生快樂。
    KINTA沒有說話，隻是皺著眉頭用一種，心疼的眼神看著他。
    玉羽一手撫上KINTA的臉，他看錯了嗎？為什麼會有這種眼神。
    KINTA歎口氣，伸手擁他入懷，柔聲安慰著，“不是你的錯，你沒錯，沒錯——”
    玉羽聽到這話的瞬間想大聲的哭叫出來，但他沒有，他咬著KINTA的肩膀，拚命不讓自己出聲。
    眼淚要流，就流吧，他已經控製不了這麼多了。
    這個時候景言才終於是滑著輪椅到了他們的身邊，他一直等，等對麵的人心情稍微平複。
    玉羽終於是哭累了，然後才記起這是在大街上，如果又有人看見他們的姿勢，季玉寒又不得安寧了。
    他雙手推了KINTA一下，從他的懷裏掙脫站了起來，袖子擦擦自己的臉，笑道，“我沒事，沒事了——”
    KINTA蹲在路上，自下朝上的看著玉羽，心情複雜難以言喻。
    景言突然出聲，一個質問，尤顯突兀，“季玉寒，你愛他嗎？”
    報紙上刊登得很清楚，季玉寒和成悅公司職員季玉羽是同父同母的雙生兄弟，而且季玉羽還是個同性戀，但沒說季玉羽愛著季玉寒或是季玉寒愛著季玉羽。
    隻是看眼前的這一幕，景言再笨，也猜得出，在季玉羽心裏的人是誰。
    他隻是要幫忙確認，季玉寒的心情。
    KINTA斜睨了景言一眼，“你站在什麼立場，可以對我問這樣的問題。”
    景言冷笑，“你現在沒法回答，就不要再在他身邊出現，他有多痛苦你看不出來嗎？”她看了周圍一眼，繼續說，“是個男人就該做出決斷了，他到底是，或是不是你值得用上一生去守護的人。”
    KINTA雙眸一下凝住，像是戳中了他一直以來自己的盲點。
    他到底是愛，還是不愛。
    愛情沒有曖昧，沒有中途站，隻關乎愛，不愛。
    景言帶著玉羽離開了好遠，KINTA都呆在原地沒有動一下，大雨仍舊沒有駐足，無情的揮灑，敲落在他的發上，他的衣上，他的皮膚上。
    他用手接住不斷下落的雨，又看它們一滴滴從指縫間悄然滑過。
    自己從小就生活在光亮之中，對黑暗都是望而卻步。
    如果哪天，他甘願去黑暗的地方生活，說不定也會像著悄然溜走的雨和時光一樣，很快消亡。
    所以，他曾發誓，不管怎樣，將來發生了什麼，他都不會離開聚光燈下，誰也不能改變它，任何人都不能——
    可是，這黑暗和光明，界限點究竟是在哪。
    對他來說，選擇什麼才是光明，放棄什麼才是黑暗。
    閉了閉眼，一滴雨滴似滴上了他的胸口，融入他的心。
    睜眼時，他起身堅定，眼神清明，該是下決定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