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姐既然當時幫KINTA清理後事，那麼現在怎麼這麼容易就對你說出真話？”
    林梟搖搖頭，“不清楚，她說最近已經有警察上門詢問過她，大概是怕了——”
    玉羽心頭冰涼，警察如果已經找上娟姐，娟姐難道把事情經過都對警察說了？那為什麼季玉寒那邊又沒動靜？
    林梟把事情告訴玉羽後沒多久就走了，他還要回醫院陪景言。
    玉羽則一晚都在想這件事，怎麼想都會想回原點，在床上翻來覆去，焦躁不安。
    第二天玉羽起來時就聽見窗外噼噼啪啪的下雨聲。
    走到窗邊把窗子撩起一看，地上全是積水，雨下得很大，大概從半夜就開始下起了。
    他歎口氣，心情不太好。
    冬雨啊。
    他今天打算上班。
    而當他找到好久沒用的已經積了一小塵灰的黑色雨傘時，上班時間已經過了五分鍾。
    他很奇怪林梟怎麼沒打電話叫自己，他昨天不是說了今天要上班嗎？
    出門後，幾滴雨水飄向他的臉，睫毛被淋濕，他是真的不喜歡雨天。
    途中被開快的汽車灑了一身的泥水，還被人撞到在地。
    他皺皺眉，總覺得心神不寧。
    終於還算安全的到了公司，又覺得渾身不對勁。
    剛進公司一樓，就有人時不時的往他身上看，有些人甚至是對他指指點點，他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
    進了電梯後，他被推擠在最後麵，但自己前後左右似乎都有人故意留了空位，他看著眼前擠成一堆肉餅的人頓覺得有些好笑，卻也讓他感到越來越不安。
    他不是喜歡成為焦點的人，但今天走到哪，似乎人們的視線就跟到哪，不知不覺就不自在的埋著頭走路。
    從來不覺得13層有這麼高，但好歹玉羽還是到了。
    一踏進熟悉的地方，他終於是鬆了一口氣，笑著和大家打了招呼，還抱歉的說今天遲到了不好意思。
    結果四周的人都是一會望望他，看到他的視線後又急忙移開，絲毫沒開口和他道早安的趨勢。
    心裏開始慌亂，他眼神瞟向林梟的座位，直直的向他走過去。
    有點不安的微笑，“早啊，林梟。”
    沒有反應，他用手晃了晃林梟的胳膊，“早啊林梟——”
    林梟顯然被嚇了一跳，急忙甩開手，看著玉羽的瞳仁瞪得很大。
    玉羽楞了一下，隨即又笑開了，很慌亂很淒涼的笑。
    “怎麼了，你怎麼了？”
    又轉眼看了公司的人一圈，“你們怎麼了。”
    眼裏蒙了一層紅色，為什麼他們開始排斥自己？
    什麼理由？
    “林梟你到底怎麼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
    眼角瞥到林梟桌上的早報，瞬間呆在了原地，他看到了，自己的照片，還有季玉寒，足足占了滿滿的一頁，明顯是今天頭條新聞。
    腦袋‘嗡’的聲炸裂，他頓覺得昏天黑地。
    他猜到了幾分，很恐怖的幾分。
    “你們——”
    他搖頭，搖得很厲害，他不知道報紙裏到底說了什麼，他隻是本能的搖頭，本能的否定。
    “不是真的——上麵說的不是真的——不是——”
    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今天的人都離他好遠，都用肮髒鄙視的眼神看他，都不屑和他站在一起，和他說話。
    向後退了兩步，再兩步，一直退到被不知道誰的椅子腳絆倒在地。
    “不是——我不是——”
    又大聲的叫了兩聲，還是沒有人願意接話，願意靠近他，願意接納他。
    他眼神呆滯的看著林梟。
    林梟回望他，動動嘴角想說些什麼，終究又沒說，還是把視線收了回去。
    玉羽徹底崩潰。
    他多希望現在就這麼死掉，那他在這個公司的回憶還是快樂的，不像現在這麼不堪的痛苦。
    他開始用頭撞地，狠狠地，沒有留力。
    額頭上還包著的紗布一下脫落，傷口裏又有鮮紅的液體流了出來，但他豪無所覺，還是一下一下麻木的撞著。
    他的內心其實很弱小，這些年來他都在偽裝自己，現在則是被人從殼裏給揪了出來，鮮血淋漓的，給揪了出來。
    鹹澀的淚水混著鮮血，流過他的唇，他嚐到了絕望的味道。
    當自己的額頭落入一雙溫潤的手掌中的時候，玉羽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個很可怕的夢，一抬眼，是坐著輪椅過來的景言。
    “景言——我——”
    再也抑製不住的哭出聲音，他抱著眼前的人大聲的哭著。
    景言溫柔的揉揉他的頭發，“傻瓜，沒什麼大不了的，大男人，有什麼好哭的。”
    玉羽靠在她懷裏，聲音嘶啞，“景言，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她在他的頭上印上一吻，認真的說，“玉羽，你不是肮髒的人，我知道你不是，你是全世界最幹淨的人。”
    玉羽在她懷裏猛的點頭。
    景言拍拍他的肩膀，笑了聲。
    “傻子，走，我們走，我帶你走。”
    當玉羽失魂落魄跟著景言走出這層樓的時候，林梟追了上來。
    景言轉過頭看他，眼神不帶絲毫感情。
    “林梟林先生，你如果因為這種事放棄自己最好的朋友，你如果因為這種事就改變對他人的看法，那麼——”她突然眼神一冷，聲音狠絕，“你根本就不配說愛，不配說愛我或是任何一個人。”
    林梟還在看報紙的衝擊中回不過神來，他還來不及說什麼，玉羽和景言坐的電梯已經冉冉而下。
    公司外，雨下得更大了，玉羽沒打傘，沒打車。
    景言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大雨磅礴，被雨水打濕的臉，打濕的眼，他看不清該往哪走。
    一步幾個踉蹌，到他發現的時候，腳上的一隻鞋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蹤影。
    一輛車疾馳而來，他絲毫沒有放慢腳步，司機明顯看到了他，一個急刹車，轉了幾個圈，有驚無險。
    “神經病，你他媽的想死別站這，去跳黃浦江啊。我操——”
    他呆呆的站在馬路上，看行人來來往往，嬉笑著，情侶們非常親密的擠在一把傘下。
    抬頭看天，雨滴落在眼裏，化成一行行的淚流過臉頰。
    他真的，是被準許活在這個世界的人嗎？
    離家的這四年，第一年，是在精神病院度過的。
    第二年，住在鐵橋下，一邊行乞一邊撿些別人不要的書籍學習。
    第三年，遇到了好人，他給自己買了頓午飯，還介紹自己到成悅上班，然後一呆就是兩年。
    今年，成悅公司很好，林梟很好，成櫻很好，景言很好，大家都恨好——
    可明年，他又該在哪，該何去何從？
    其實也沒什麼可期待，他早該習慣了隨遇而安。
    這雙腳，沒意義的走過了二十五個春夏秋冬，到底，什麼時候才走得到盡頭……
    “哥！！”
    玉羽苦笑，為什麼這個時候，他還是能聽到這個聲音。
    四年來的刻意遺忘，到底成了什麼。
    小寒，你看，走上這條路，誰都不會幸福，這個結局，我是不是成了你的前車之鑒，你應該幸福快樂的生活。
    自嘲似的笑著……他繼續抬眼看天……
    他喜歡這種感覺，雨一滴滴的往下落，就好像雨未動，而是他在飛翔，越飛越高，說不定就能看得到天堂……
    周圍都亂成了一團，他還是沒有感覺，這個世界的紛紛擾擾，與他何幹？